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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禥沒有親眼見到大元使節發火,只聽臣子轉述,就已經嚇得不輕了。
「官家,依臣之見,不如就答應了大元使節……」
文及翁話音才落,殿下馬上有臣子出列,喝道:「不可!」
「臣,右言正曾淵子啟奏,事關大宋顏面,官家萬不可輕易退步。宋、元今歲並無戰事,既非大敗,豈可低聲下氣?」
禮部尚書吳堅遂大喝道:「曾淵子,你想阻撓議和不成?!」
「只想問問吳相公,為何元人使節提出這等荒誕要求之時,未曾據理力爭?」
吳堅不好說自己不敢去與中都海牙談,避過了曾淵子的問題,向趙禥道:「是否答應元使的要求,還須請官家定奪。」
即使殿上已全是主和派,依舊有曾淵子這樣還保持著理智的臣子。
眼看臣子間有了爭執,趙禥根本不知如何定奪,多年來作為賈似道的傀儡,他習慣性地就道:「那……問問師相吧?」
殿上諸臣面面相覷,心想呂文德既然急於議和,賈似道豈還願意摻和到這樣的事情里來。
末了,文及齋再次上前,道:「官家。是平章公把大元使節得罪了,臣以為,不如請平章公親往國賓館賠個不是?」
「啊,這……」
趙禥驚呼一聲,又被嚇到了。
一邊是得罪大元使節,一邊是得罪他的師相賈似道,卻只是為了國書上的幾個字?
「那那那……就把國書改了。」趙禥馬上就下定了決定,末了卻又補了一句,「朕……朕作得了主嗎?」
「請官家聖心獨斷。」
「請官家聖心獨斷……」
聽著異口同聲的附和,趙禥呆愣住了。
這還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一言九鼎的感覺。
一言九鼎地把國書上的自稱「大宋皇帝」改為「侄宋皇帝禥」……
……
而就在這一日,賈似道以生母病重之名歸鄉探病。
他已顧不得國書如何,國家之大利如何,太遠了。
甚至連李瑕的威脅於他而言都不夠迫切。
因為像匕首一樣抵在他喉嚨上把他退嚇的,是他感覺自己控制不住呂文德了。
機敏如他,也只能選擇暫避鋒芒。
偌大一個朝廷,似乎找不到一個敢仗義執言之士。
……
與此同時,因商州一戰之功而擢升為尚書左司郎官的聞雲孫才剛剛抵達臨安。
才中進士不久就被罷免的鄧剡在碼頭接了他,才回到住處便嘆了一口氣。
「唉,宋瑞可聽說過朝廷與蒙元議和之事?」
「只聽說了一些,卻不知具體情由,打聽亦未打聽到,似乎是朝廷在壓著消息?」
「是在壓著消息。」鄧剡道,「朝堂上本是賈似道一手遮天,此事他全然放任不管,由一幫和主派在辦,只怕是想偷偷簽訂喪權辱國的和約。」
才議論到這裡,有隨從趕到堂上,兩人遂止了話題。
「阿郎,門外有人求見,稱是為阿郎帶了故交的來信。」
「故交?」
第九百七十三章 最後的反對者
信封被撕開。
隨著被抽出的信紙一同掉落的是一張被折起的地圖。
聞雲孫還沒看信,拾起地圖打開,一眼就知道這是李瑕的來信。
他確實當李瑕是故交,但他認為以李瑕秦王之尊榮、叛逆之野心,未必還當他是故交。
而之所以能通過地圖一眼做這樣的判斷,因為這種囊括了黃河九曲的地圖江南這邊極少使用。
用也用不到,河套距臨安五千里之遙,而三京尚未收復。
然而,再仔細一看,地圖上標註著的紅色、黑色的箭頭,分別從九原城、興慶府出發,交鋒在漢時的朔方郡附近。
鄧剡湊過來一看,驚住了。
「李逆這不會是取了興慶府吧?」
驀地,一句詩詞泛上腦海。
「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
若說岳飛詞裡的賀蘭山是典故,如今卻是真的實現了。
鄧剡再想到百年的屈辱,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心中想著如果真是大宋做到了這個地步該有多好。
「在攻取河套……他還在攻取河套。」
聞雲孫喃喃自語一聲,莫名地就紅了眼。
他深吸了幾口氣,平復了心緒,翻開了李瑕的信件看了起來。
「宋瑞吾兄見字如晤。歲末,李可齋公揮師五萬,攻克興慶府,收復失地,此誠可喜。年初正欲趁勝追擊,長驅河套,此戰干係重大不言而喻,然朝廷何以此時與蒙虜議和?如岳武穆軍至汴梁之朱仙鎮而紹興和議之舊事……」
看到了這裡,聞雲孫停了下來。
他已大概能明白為何蒙元會在這個時候與大宋議和,心想朝廷此時該做的是派出重臣再去與李瑕好好談一談。
沉思了片刻,他繼續往下看去。
之後說到了宋廷派往長安的使者被蒙人所殺,由此可見蒙元已經心虛,更不可輕易許和。
再往後,李瑕直言不諱地反問了宋廷這般行事是否因為忌憚他,並給出了他的承諾。
「唯盼收復燕雲之日,猶為宋臣。」
……
李瑕對賈似道說的是「先掃胡塵,而後統一天下」,對聞雲孫說的話意思也一樣,都是表示想要先滅元、再滅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