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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文統笑了笑,那細長的眼微微眯起,隱隱有些譏色,卻不知是在譏誰。
劉秉忠又道:「李璮叛亂,此事不可避免,而你與他的關係,本是洗不清的……」
「我明白,此次多謝劉公為我求情,給了我一個與李璮劃清界限的機會。」
「並非是為了你。」劉秉忠道:「而是為了漢法,漢法既是在你手中實行,不論你一開始為何入主中書省,這謀逆大罪不可再沾。」
王文統用袖子掃了掃自己的膝蓋,悠悠然嘆了一口氣,緩緩道:「是啊,為了漢法。」
「去吧。」劉秉忠道:「去覲見陛下。」
「劉公,告退。」
王文統起身,行了一禮,確有感謝之意。
他感激劉秉忠向忽必烈美言,保住了他王家父子。
但也正是劉秉忠,以漢法之存亡相逼,逼他放棄了李璮……
其實,從兩年前起,他就已經沒有選擇了。
他只能把自己與李璮的所有信件交給忽必烈,促使李璮在這個忽必烈已還蹕燕京的時節叛亂,並引誘李瑕率軍出關中……
……
王文統離開後,劉秉忠依舊坐在會同館中,想著心事。
他最清楚忽必烈的心思。
一開始重用王文統,也是他向忽必烈建議,為的確是將其從李璮身邊調開。
但沒想到,王文統是真有大才,這兩年除了實行漢法,在國家開初時建立制度,這次與阿里不哥的汗位之爭中,正是他主管財糧,短期間從中原徵集與運送了大量物資北上。
「是功臣啊。」
王文統是行漢法的功臣,也是汗位之爭中的功臣。
劉秉忠於是希望,能把他從李璮叛亂的大罪中摘出去,以免蒙古貴族借王文統之罪攻擊漢法。
因此,他私下裡已說服了忽必烈,給王文統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
這很難,對所有人都很難。
王文統要放棄其女婿、恩主;忽必烈要消除心裡的芥蒂。
但好在,這對君臣都做到了……
……
與此同時,仁政殿中。
幾封密信被摔在地上,隨著忽必烈嘴裡的蒙古語響起,自有人給王文統譯了出來。
「卿教賢婿為逆,舉世皆知,朕今問卿當何以相對?」
王文統目光落處,見那密信正是自己上交給忽必烈的。
他當世之大才,豈能在謀逆之際連幾封密信都藏不住?
因此,王文統心中頗為平靜,想著是陛下要怪罪自己一次,之後再施恩而已。
他一行禮,當即應道:「臣惶恐,臣一介螻蟻之命,願苟存殘喘,定為陛下取江南趙家。」
「……」
忽必烈忽然大笑,之後便聽譯官道:「卿實是厚顏至極!」
王文統愣了愣,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
「你自始至終,連一句『臣罪當死』都不曾說過,朕還怎麼饒你性命?!來人,拿下!」
王文統雙眼一瞪,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然而,不等他反應過來,殿中力士已然撲上,徑直將他摁倒在地……
第七百二十八章 失望
漢中,張府。
堂上點著火爐,案上擺著小酒和一盤瓜子。
張弘道捧著一份關於成都的卷宗在看著。
準備好去接任成都府路安撫使,這是他要做的正事。
有親隨進門來稟報導:「五郎,軍情司來人了,說是給五郎送個客人。」
張弘道並不驚訝,道:「快請。」
不一會兒,一個軍情司的探子先進來說了情況。
「人是在山西境內拿的,他一出潼關便乘船北渡,到解州見了儀叔安……」
「你們辛苦了。」
「五郎打算在何處審?可需要押到我們軍情司刑房?」
「不必了,就在這堂里吧。」
……
王蕘顯得很狼狽,但進堂時還在笑,仿佛只是投壺之類的小遊戲輸了一般。
「五郎這是捨不得我,又將我請回來?」
「事到如今,還嬉皮笑臉,怕是不知死字怎麼寫的。」
王蕘道:「我若說是我想取道山西去往山東,五郎可信?」
「不信。」
「那……我想見李郡王。」
張弘道眼神冷峻起來,道:「若非是我,你此時該是在挨酷刑,而不是還能好端端的坐在這裡嘻笑。」
說罷,他身子向前傾了傾,凝視著王蕘,又提醒道:「別以為郡王比我客氣,也別把我的耐心耗光。」
「好吧,我招。」
王蕘伸手從桌案抓起一把瓜子,道:「我這次來,確實是想誆李郡王出兵山西或河洛。」
他臉皮確實是厚,渾然不記得上次與李瑕的信誓旦旦,全無半點羞愧之色,一邊說,一邊還嗑著瓜子。
張弘道問道:「誰讓你來的?」
「劉秉忠。」
「忽必烈呢?返回燕京了?」
「不知,我南下時還沒有。」
張弘道又問道:「誆我們出兵,之後呢?」
「只知有人在練水師,準備渡黃河攻關中。」
「誰在練水師?」
「某個歸附的宋將,不太清楚……」
張弘道又問了一會,之後目露鄙夷,冷笑道:「這便是你說的造反?這些年你到處串聯,結果就是給忽必烈當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