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鞏昌府境的傷亡他還不知,但至少有五萬人被俘。
李曾伯得救出他們,他想在極限之上做到再多些,以彌補那一年沒能在靜江府堵住阿術的內疚。
……
鞏昌城有內外城,此時被接來的俘虜皆被安置在內外城之間。
地上到處都淌著滲進城中的渭河水,俘虜們一個個都老老實實地蹲著。
李曾伯走下城頭,親自視察著百姓的安頓情況。
他臉上沒有小勝之後的喜悅,只有沉重……
……
「都老實點!」
「有受傷的起來,到那邊治傷!」
「……」
李丙的左耳還是很疼,但卻沒應那喊叫的士兵。
只是蹲在城牆邊,雙手抱著頭,一動不動。
「你這臉上手上都是血,受傷了沒有?」
忽然有人問了一句。
李丙抬起頭,見是個宋軍中的大夫,搖了搖頭,道:「我殺了個蒙古人。」
他想說的是,殺了個蒙古人,臉上沾了血,沒有受傷。
但神志有些恍惚,顯得呆氣。
那大夫眯了眯眼。
李丙平生是第一次殺人,害怕對方把自己當成兇徒,於是又解釋了一遍。
「我為我娘和我姐、姐夫報仇……」
「好樣的。」
一根大姆指豎到李丙面前。
「小兄弟好樣的,你這左耳傷了吧?到那邊的窩鋪里去……」
城內很忙,宋軍還在接俘虜進城。
李丙受了一次針灸,又喝了碗葛根湯,便是出了窩鋪,默默蹲在牆邊。
忽然。
只聽得那堂上一聲慘叫。
「啊!」
李丙探頭看去,見是大夫在給一個爛了腿的漢子切腿。
「先生,酒精不夠了……」
「快!烙鐵!」
「滋……」
「啊!」
「按住他!按住他!」
「啊!」
李丙不敢再看,繼續在那蹲著。
過了一會,他便聽到一個女人的哭喊。
「你們賠我漢子的命來啊!賠來啊……」
那哭聲很是悽慘,有士卒過去,似要將那女人控制住。
「別動我!都是你們這些宋人害的!馮先生說了……都是你們害的……你們保不了百姓,幹嘛要把汪大帥趕走……你們這些喪良心的廢物!廢物!」
「窩囊廢!宋人全是窩囊廢……別碰我……」
李丙聽著聽著,忽感到前方有人影。
他抬起頭,便看到一個老將軍立在那裡,默默聽著。
又有兵士趕過來。
這讓李丙愈發害怕,把頭埋下。
「大帥……」
「讓她罵,我們是該好好聽聽……」
也不知過了多久,李丙終於敢抬起頭看一看,卻見那老將軍的身影映在夕陽中,正伸手抹著淚,卻怎麼都抹不完,最後終於哭得泣不成聲。
這還是他頭一次看到當將軍的人也會哭……
第七百五十八章 避實就虛
「吁!」
阿術用單手勒住韁繩,那疾馳的馬匹在地上兜了一圈便停下來。
前方,本該屬於蒙軍大營的地方,卻是空空如也,只留下一地馬糞。
再回頭向西南方向望去,遠處,鞏昌城猶矗立在渭水河道邊,城頭上點點火光。
「大營呢?」
蒙古人是很容易聚合的,阿術領著五千兵士順著馬蹄、馬糞以及各種大軍留下的蹤跡,向北又行了三十餘里,找到了大軍的駐地。
只搭了寥寥幾個帳篷。
到處趴著馬匹,兵士們野宿在地上,或趴在馬背上睡覺。
早有探馬望到五千騎奔來,幾個千夫長迎上前,開口便直言不諱。
「大帥,我們不想跟著帖必烈打仗,他丟了黃金家族的臉。」
阿術問道:「怎麼回事?!難道是我離開了一個月,沒能及時支援,才讓你們被一個快要腐爛的老頭趕到這裡來。」
「帖必烈是個懦夫,不配作為涼王闊端的兒子。」
「……」
騎兵避實就虛地撤退不要緊,但今日帖必烈逃跑時只顧著帶上東面、北面的兵馬,而西、南兩個方向兵馬他卻是沒再管。
要不是宋軍兵力少……其實就算宋軍兵力多也沒什麼,蒙騎只要不想打,跑還是能跑得掉的。
但帖必烈的表現確實不是能讓蒙古勇士敬重的英雄。
此時諸將見阿術回來,不免抱怨不已。
帖必烈出了帳篷,也聽到了這些,雖然很生氣,但並未多說什麼。
他雖是蒙古宗室,地位卻沒有很高……
闊端雖然是窩闊台汗最出色的兒子,但不論是窩闊台汗還是乃馬真皇后,都沒想讓他當大汗,只想把他分封在西涼。
闊端倒是想爭一爭汗位,可惜貴由汗一死,他也病死了。否則哪怕沒爭到汗位,也能像金帳汗國一樣的建一個獨立封國。
蒙哥一上位便開始嚴厲打壓窩闊台一系,也沒忘了剝削闊端。
當年窩闊台為了削弱拖雷系的勢力,在不和諸王大臣商量的情況下,曾擅自把拖雷系的兵馬分給闊端,讓他出鎮西涼。
現在,拖雷的另一個兒子忽必烈,派阿術來,說是總領西路兵權,其實是把當年窩闊台一系從拖雷一系手中搶走的兵馬加倍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