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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此,賈似道能想到的辦法已不多,每日便站在望江樓上看江水,等待消息。
「平章公,臨安的消息到了。官家已稱病,不再理會朝事;曾淵子請詔令陳宜中為相,太后還未答應……」
「陳宜中這個白眼狼若能拜相,那便是朝廷決定要降罪於我了。」
「真逼得狠了,他們豈不怕平章公徑直揮師而下,回朝中清君側。」
賈似道自信地冷笑一聲,心裡卻知道清君側沒那麼容易。
說來旁人可能不信,但他一直都真心認為自己是大宋的周公,而不是王莽。
「你說,李瑕此刻在做什麼?」
「若他真的已經擊敗忽必烈了,如今該還在整頓北面。」
「等他整頓好,想必很快就要攻打大宋了。而朝中這些短視之輩,猶在自毀長城,該死。」
廖瑩中不由訝然,道:「豈會這般快?一場國戰方歇,他再急,至少也要歇整三五年。」
「若打算歇整,他還挑撥大宋朝堂做什麼?」
賈似道說著話,逐漸壓不住心裡的焦慮,又道:「內憂外患……但你知道嗎?此刻我竟還盼著李瑕大軍南下,震懾震懾朝中這些蠢貨、宵小,教他們後悔這時候還敢與我斗。」
從望江樓的窗戶向外望去,能望到碼頭。
這邊正說著話,忽見碼頭上有了小小的騷動,賈似道命人去看,很快便得到了回報。
「平章公,我們留在川蜀的探子回來了。」
「召來。」
「是……」
接著便有幾個渾身是傷的士兵被扶上高高的望江樓,因攀了樓梯,傷口上又溢出血來。
「見過平章公。」
「說你們探到了什麼。」
「我等截獲了唐軍信使,發現唐軍高長壽所部已經順漢江而下,駐紮在鄖陽一帶。」
「高長壽?他從漢中出發的?」
賈似道此前並不知高長壽在何處,只知宋軍攻破夔門時,唐軍在重慶的主帥已換成了姜才,那高長壽必是出征了。
那能這麼快就趕回來,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再翻開截獲的信件,賈似道一看日期,卻又是吃了一驚。
「高長壽已經在鄖陽三個月了?!」
「是。」
「那為何呂文煥並未上報?!」
沒有人能回答這個問題。
……
賈似道方才說李瑕「很快」就要攻打大宋,指的是李瑕整頓好北方之後,至少一年半載是要的。
但今天得到的消息卻讓他忽然感到了十分緊迫,留給大宋準備的時間似乎已經不多了。
那個讓李瑕來震懾朝中蠢貨的玩笑,賈似道都覺得自己開不起了……
第一千二百九十四章 河那邊
廬州。
城北的一處大宅中,前院正在擺酒。
此間的主人乃是如今的廬州軍都統制陸鳳台,因此前來歡飲的多是軍中將領,其中卻也混跡著一些尋常人,則是陸鳳台的親友。
「來,我先敬將軍一杯,將軍鎮守廬州以前,這裡戰亂太多了,嗝,蒙軍年年來犯,那年更是打到了鄂州。就是鄂州之戰以後,將軍回了廬州,這裡就再也沒打過仗了……」
說話的將領名為楊怒,原本是城中閒漢,好舞刀弄槍,混在英略社裡。後來犯了事,被發配到軍中,在陸鳳台麾下當了兵,一路被提拔為副統領。
好幾年沒打仗,楊怒越來越胖,此時絮絮叨叨說話時還腆著個大肚子。
「叮。」
酒杯碰了一下,陸鳳台接著便用手背一拍楊怒的肚皮,道:「屁話一堆。廬州不打仗不是我的功勞,時局變了。」
「哪能不是啊?」楊怒道:「那大帥隨平章公去討伐川蜀,徵調兵馬,還不是將軍你顧著弟兄們的性命,故意推拒了嗎?」
「楊怒,你醉了就閉嘴!」
馬上便有人喝止了一聲,罵道:「你個臭嘴簍子,什麼屁話都敢往外倒,這是能大聲嚷出來的事嗎?」
「有什麼不能嚷的?封妙手,我看你越活膽子越小了。以前我們在英略社什麼話沒說過。老子現在就是日子好過了,不愛打仗了,怎麼著?」
楊怒臉上紅得厲害,確實是醉了,接著又嚷了起來。
「英略社……那時候我們說要上戰場,要打的是蒙虜。但你看現在幾個人還再提杜相公當年事跡?現在連河那邊都不是蒙虜的了,打仗還有甚意思?」
陸鳳台也聽不下去了,輕輕打了楊怒兩巴掌,道:「越說越不像話,不怕落個潛通李逆的大罪。」
「嘿,將軍,你記不記得,當年我就是因為放跑了李逆才被你落罪的。」楊怒嘿嘿傻笑,「那時候李逆還不是李逆,就是個死探。當年我們要是跟著他走,沒準現在也是個開國功臣。」
都叫楊怒別說話,他卻越來越來勁,終於說了這種真正能被定為通敵的話。
堂上眾人卻都不以為意,因為信得過彼此,知道不會傳出去。
甚至還有人開始起鬨。
「要這麼說,封妙手當年還想要把閨女嫁給李逆哩。當時萬一教他辦成了,現在豈不是國丈爺?」
「哈哈哈,他辦不成,他閨女丑了,丑了。我妹子還水靈些,可惜當年沒長開。」
忽然「咚」的一聲,卻是喝得最醉的楊怒嘿嘿傻笑著,最後身子晃了晃,倒在了酒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