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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軍在那裡!唐軍在那!」
王滿倉心想,這次自己未免驚動了太多元軍,太多了……那只怕任務是很難完成了,對不起給大帥簽的那份軍令狀。
再一想,完不成軍令狀是死,在這裡也是死,有什麼差別?
那大帥不是虧了?
他拼了命用骨頭扛著那斧站起身,想將前方那個元軍撞倒,餘光忽然瞥見大堤南面的極遠處亮著一排火光。
一恍神,他才想起那是陛下的大軍。
因為黃河已經淹過了馬背,而城裡現宰的牛羊和木料只夠制這一些木筏子,所以大軍過不來,只能列陣於城外的高地,等待河堤炸開、洪水泄去。
數千人都在等著、寄望於他們這兩百餘人。
王滿倉心想,原來元軍說的「唐軍在那裡」是這個意思。
「唐軍在那裡啊!」元軍的大喊聲還在不停響起。
但似乎是在大堤的北面。
前方那個持斧的元軍漸漸有些不安,手上的力氣一泄,往後退了幾步。
王滿倉怒吼一聲,猛地奪過大斧,反手又掄了過去。
「啊!」
頭骨被砸裂的聲音響起,他揮舞著大斧往前沖了兩步,瞪眼一看,看見一條火龍正在元軍大營外飛舞。
又像是一根匕首在攪,把元軍的大陣攪得七零八落。
「那是……將軍?將軍!」
王滿倉大喜,因有了信心,就像是渾身又充滿了力氣,一邊殺敵,一邊喊道:「楊將軍在為我們拖住元軍,兄弟們炸了堤,陛下的大軍就能殺過來了!」
此時堤還沒泄,但堤上的元軍士氣卻已有些泄了。
終於,一支煙火忽然從堤上沖天而起。
「準備炸堤了!走啊!」
「走!」
當唐軍開始躍下大堤撤離,周圍的元軍似乎也明白這裡會很危險,紛紛掉頭就跑。
「走啊,王臊包貨。」
「劉麻子!你他娘人呢?!走了!」
王滿倉隨手扶起一個傷兵,卻沒再去找劉麻子。
他知道寧夏軍這些同袍們的尿性,能帶走的傷員都會帶走。
實在救不了的,要死的,那也沒法子,戰場上死了太正常了……
「轟!」
泥水沖天而起,炸藥是從大堤當中爆炸開來,被夯得如石頭一般硬的黃土激射而出,將奔走中的唐軍士卒砸倒在地。
慘叫聲連天。
「娘的,你們倒是早點打信號啊……」
「轟!」
還在大喊的王滿倉前向一撲,摔下河堤。
頃刻,洪水蓋了過來。
「轟!」
「轟!」
爆炸聲接連不停,將所有慘叫與呼喊蓋了下去。
強烈的震動傳來,引得整條沙湖大堤都開始震動、坍塌。
……
月光下,洪水茫茫。
偶爾能看到有人劃小筏通報消息,之後一切說話聲都被遠處的轟然巨響湮沒。
興慶府城外一片稍高些的小山包上,李瑕駐馬而立,聽到動靜之後低下頭看著洪水一點點往下降。
因為李曾伯年邁,作戰往往是坐鎮城中指揮,這一戰李瑕便親自出來帶兵,倒有些像是老元帥麾下的一個將軍一般。
他驅馬向前走了幾步,下了小山包,前方的水更深,一直沒到馬的小腹,馬匹便不肯再向前。
等了一會,水勢又往下降,直降到馬匹的小腿處。
此時至少能夠泅水而過了。
這些兵馬都沒有披重甲,只披了最輕便的皮甲,所有人互相牽著,拉著馬匹,開始在洪水中緩慢地行軍,向元軍大營逼了過去。
殘堤還在倒塌,土石不時濺起水花。
哪怕五十年過去蒙元軍隊還是不太擅長築堤,成吉思汗也好、塔察兒也罷,若一定要用這種不擅長的打法,自然長堤倒塌、河水倒灌。
可惜,李瑕卻不是夏襄宗……
第一千零九十二章 不一樣了
沙湖畔的蘆葦間,一隻棲在其中的白鸛原本把頭埋在翅膀里睡得正香,驚覺到了遠處的動靜,猛地轉過頭,瞪圓了那小小的眼睛四下看著。
忽然,它張開翅膀,唰地竄上了高空。
蘆葦叢里一陣撲楞聲,一串串飛鳥也隨之驚起。
很快,洪水已涌了過來,沒過了葦蘆,與沙湖連成一片,形成了一片汪洋。
水位還在漲,被後方的洪水推著,與沙湖水一起向北流去。
「哞!」
牛群被驚醒,傻乎乎地站在那,任洪水漫過它們的草地,哼唧著,不知所措。
洪水拍打過牛蹄、牛奶,甚至淹沒了小牛。
「哞……」
沒有人顧得上它們,元軍騎士已趕去追逐唐軍,剩下的奧魯們一聽到那轟隆聲,已連忙向石嘴山上狂奔。
其實,元軍士卒只要想一想,就能明白,既然黃河水淹到興慶府只有數尺高,那麼淹到蒙軍大營水位還要再降一點。
暫時而言,是淹不死人的。
這還是夜裡,看不清,也沒有人會把性命寄托在這種設想上。
不安在擴散,恐懼是比火藥還要可怕得多的武器。
白鸛飛過沙湖,尋找著落足點,然而它只看到石嘴山上一道道篝火亮起,大呼小叫絡繹不絕。
「額秀特!別把柵欄踩塌了,去把牛羊拉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