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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先生可以斷定阿郎不能趕回來?」
「算時間就很可能來不及。我們若不早做準備,難保上官不會治李知縣一個『不遵調令』的罪名。」
「也只能如此了。」韓承緒道:「只要房主簿願意配合,慶符有姜飯坐鎮也足夠了。」
李墉點點頭,暗想李瑕行事也太我行我素了,視朝廷綱紀於無物……
但,他這些日子以來,常找劉金鎖問李瑕在北邊的經歷,隱隱覺得,是否是當時被朝廷視為棄子,對李瑕有些影響?
第三百零三章 流年不利
哈拉和林。
哈拉和林位於燕然山脈南麓、額爾渾河上游,位於後世外蒙古的杭愛山。
燕然山是古稱,是東漢大將竇憲大敗北匈奴後,勒石銘刻紀功的地方,所謂「燕然勒功」,至於霍去病「封狼居胥」的狼居胥山則在燕然山的東面。
當時,燕然山以南漢人稱做「漠北」,燕然山以北,則稱為「極北」,皆是蠻荒之地。
但對於如今的蒙古人而言,這裡是疆域的中心。
這個時代,它也是全世界的中心。
幾乎整個歐亞大陸,都籠罩在它的權力和威勢之下。
歐洲、羅馬、波斯、高麗……傳教士、商人、使節在這裡匯集;各地的納貢、搶掠來的奇珍異寶,源源不斷堆積至此。
這一年是蒙哥汗七年。
自從忽必烈受任經略中原起,印紙鈔、通貿易、整吏治、修倉廩、建橋路、興學堂、提拔賢良、降暴黜貧、薄稅勸農、低息興商……以漢法治漢地,被中原士大夫、世侯們稱為「能用士,而能行中國之道,則中國之主。」
這引起了蒙哥的猜忌,汗廷就開始不停有人狀告忽必烈,罪一是「收攏人心,越主以代」;罪二是「擅權謀私,貪墨財賦」。
蒙哥對忽必烈的不滿終於累積起來,且有了具體的行動。
他派遣親信阿藍答兒,南下鉤考京兆和河南財賦。
所謂「鉤考」,意為「理算」、「大計」,審查錢糧稅賦,依據結果,可以當即問責處罰官員。
蒙古人的鉤考,結合了從波斯學來的辦法,可以另置監獄,逮捕官員,晝夜鞭撻。因此十分殘酷,令人聞之而色變。
阿藍答兒在今日啟程,南下京兆府。
他跨坐在馬背上,開口與身邊的副手閒聊起來。
「大汗今年很不高興。」
策馬在他身邊的壯漢名叫「渾都海」,聞言問道:「怎麼了?」
阿藍答兒道:「去年,諸路大軍伐宋失敗的消息,前陣子傳回來了詳細的消息。」
渾都海道:「聽說了,兀良合台戰死了?」
「是啊,回歸長生天了。」阿藍答兒一手拉著韁繩,一手放在寬闊的胸膛上,微微嘆息一聲。
「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我都不敢確定是不是真的。」渾都海道。
阿藍答兒道:「速不台之子,兀良合台,大汗的宿衛長。他的死訊是和賽因汗的死訊一起傳來的。」
渾都海嘆息一聲,道:「賽因汗才四十八歲啊,竟是這麼年輕就被長生天召回去了。」
他們說的「賽因汗」意為「好汗」,名字叫「拔都」。
拔都是成吉思汗之孫,是成吉思汗的長子「朮赤」的嫡次子。
說到朮赤,朮赤的身世有一段逸聞……成吉思汗鐵木真才成親時,妻子就被人搶了,等再搶回來,已有了身孕。
而「朮赤」名字的意思是「不速之客」,因此,一直有人懷疑他不是成吉思汗的兒子。
但成吉思汗每次都是用「寬廣的心胸」給「這種環境下敢歧視婦女和子嗣者」一個狠狠的耳光,甚至有讓朮赤繼承汗位的想法。
最後,朮赤還是把汗位讓給窩闊台來繼承。
而蒙古第二次西征時,就是朮赤之子拔都擔任統帥。
當時,各支宗室均以長子從征,窩闊台汗的長子貴由、拖雷的長子蒙哥都從征了,故而稱為「長子西征」。
換言之,拔都曾統率過貴由、蒙哥這兩任大汗,甚至蒙哥就是他擁立為大汗的。
兀良合台之父速不台,西征時正是拔都麾下的前軍主將。
拔都西征之後,建立了金帳汗國,乃是大蒙古國中領土最大的宗藩國。
他為人坦誠、寬厚,因父親的身世常被人羞辱,卻往往一笑而過。對部下從不吝賞賜,也不濫殺無辜,被尊為「賽因汗」。
因此,兀良合台與拔都的死訊同時傳來,根本無法相提並論。
「賽因汗被長生天召回去,大汗很悲傷。」阿藍答兒道,「別兒哥繼承了金帳汗國,但……別兒哥不像賽因汗那樣敬重大汗。」
這種事,渾都海也不知道如何說,只是回望了一眼哈拉和林。
他也感到有些悲傷,因為大蒙古國失去一個宗藩的「好」汗。
他們都只隱隱約約意識到了一點點,卻又完全不敢去想……成吉思汗與子孫們建立的這個大蒙古國,似乎隨著拔都一死,已隱隱約約,掀開了一點點分裂的序幕。
……
「所以,今年一開春,大汗心情就不好。」阿藍答兒又道,「賽因汗之死是其中的一部分,還有忽必烈。」
「是啊,這麼多年了,始終沒有滅掉宋朝。」
阿藍答兒道:「他這個大汗的親兄弟,遠遠不如賽因汗對大汗忠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