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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面一陣梅花香味撲鼻而來,不濃郁,卻沁人心鼻。
岸邊景色雅致,讓劉師勇不由自慚是個粗人,配不上這樣的地方。
「見過將軍。」
兩個體貌端莊秀麗的女子迎上來,行了個萬福。
她們既不像婢女也不像樂伎,也不可能是此間夫人,偏偏都是長相漂亮、談吐優雅,再加上其主人身份不凡,落在劉師勇與一眾親兵眼裡仿佛像神仙人物。
他們遂紛紛低頭,不敢太過冒犯。
「將軍見諒,今日是私宴。因此我們為幾個效用另外備了雅間,這邊請。」
一名女子上前笑語著,抬起皓腕便邀親兵們往右邊走。
劉師勇還沒說話,另一名女子已邀他往左邊走。
「將軍這邊請。」
劉師勇有些局促不安,覺得有些不妥,但想到是楊太后娘家的園林,還是下意識地跟著她走。
前方的女子款款而行,領著他繞過花木成蔭的小逕到了一間木屋前,推開門,裡面有個熱氣騰騰的水池。
「將軍請在此沐浴,奴家為將軍彈奏一曲……」
劉師勇目光看去,只見那女子坐到了屏風後面,抱起了琵琶,又有兩個婢子捧著衣物與澡巾過來。
他看了看身上那滿是泥污的盔甲與佩刀,確實與這樣的環境不太匹配。
……
一邊聽著曲,一邊在婢子們的侍候下洗了個熱水澡,換了身乾淨的衣袍,劉師勇確感到神清氣爽。
之後他連鞋都不用穿,從屋子的另一頭走過長廊,前方傳來了絲竹之聲,是一個寬闊的大廳。
已有幾人坐在小案邊,正在說話。
「蘇將軍之意,是說我二叔與朱安撫使請你們來,便是要你們卸甲?」
「末將不敢,末將只是穿這身盔甲穿習慣了……」
劉師勇進了廳,只見賓客之中有一人十分打眼,卻是蘇劉義還披著一身髒污的盔甲,且身後還站著四名親兵,與旁人顯得格格不入。
正在與蘇劉義說話的男子二十八九歲模樣,相貌俊秀,臉上還敷了粉,衣著雖不華麗、卻顯然材質上乘,腰間佩著一枚玉佩。
「那是楊太后之侄孫,湖北招討副使、左驍騎中郎將楊鎮。」有將領見劉師勇到了,馬上便湊過來低聲說道,「他以前在禁軍任右領衛軍中候,主動請纓到前線來,在勛貴中算是上進的。」
劉師勇目光看去,見楊鎮還在與蘇劉義說話,沒顧得上這邊,遂與同袍低聲交談起來。
過了一會,他便對這些顯貴人物多了解了些。
楊鎮的祖父楊次山是楊太后的長兄,封永陽郡王,其父楊谷則封新安郡王,其叔父楊石封永寧郡王。
這裡便是楊石的別院之一。
劉師勇暗暗咋舌,覺得蘇劉義膽大,連王府的面子都不賣。
不過這種倔強似乎是多餘的,等夏貴、賈似道相繼入席,身上穿著的也是這裡的乾淨衣袍,未帶護衛,也未帶武器。
「哈哈哈,任忠確實是太較真了。」
賈似道坐下之後,一派怡然自得的樣子,卻是大笑著數落了蘇劉義兩句。
「都是大宋的臣子,又是在皇親宅邸,大可放鬆些……你總不會懷疑朱安撫使暗通李逆,設的是鴻門宴吧?」
畢竟是時局危急之際,賈似道沒有耽誤時間,一開場即開始陰陽怪氣。
劉師勇才剛剛夾起了一塊藕片吃了一口,驚訝地發現裹著糯米,蜂蜜與桂花的味道搭配得剛剛好,正要嘗第二道菜,便感到廳中氣氛一變。
朱禩孫才剛剛向眾人舉過杯,手中酒杯還沒放下,聞言臉色一僵。
別人怕賈似道,他卻不怕,此時更多的還是驚訝於賈似道這般沒有風度與城府,居然親自出口。
朱禩孫遂玩笑道:「若說此地有人暗通李逆,數月前李逆還給賈公封了官職。」
座中,廖瑩中擔心賈似道親自與人吵起來失了體面,連忙開口。
「不過是李逆之離間計而已,豈有人能上當。我反而聽說,朱安撫使在瀘州任職之時,與李逆相交莫逆。」
「謬矣。」朱禩孫正色道:「當年在川蜀,李逆行事便已顯不臣之心。瀘州一戰,他曾盜我兵符,假傳軍令,奪我兵權。時丁大全把持朝政,非但不理會我的奏書,反而將我遷至廣南西路。若非如此,李逆絕無今日之勢。」
廖瑩中道:「那是學生記錯了?原以為朱安撫使當年是因李逆而得以升遷……」
「諸位!」
楊鎮端著酒杯站起身來,提高了音量,道:「若說曾與李瑕有交情就成了反賊,那我斗膽說一句,在座所有人里,我最像是反賊。」
他神情最是坦蕩。
這大宋社稷雖說是趙氏的,但也可以說是有楊家的一部分。
旁人叛了大宋,不過是損了名節、丟了高官、虧了錢財。楊鎮若反,那便是丟了整個家族與趙氏同享的潑天富貴。
「楊將軍說笑了,楊將軍怎麼可能是反賊?」
楊鎮道:「當年在臨安時,我與李瑕每日廝混,蹴鞠、聽曲,有富同享,有難同當,仿佛異姓兄弟……」
賈似道微微譏笑,心道也就是楊鎮自己這般認為,李瑕只怕連楊鎮是誰都不記得了。
「你們不懷疑我,卻懷疑平章公、懷疑朱安撫使,又是何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