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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究,是忠於大宋社稷。
……
李瑕已轉向程元鳳。
程元鳳閉上眼,極為無奈,袖中的手指已在輕輕捻著計算著錢糧。
國喪、新帝登基的大禮皆已沒錢了……
一整晚的禍亂,到頭來犯難的,始終只有他這個想做實事的,無怪乎風氣日壞……
然後,再次想了想李瑕是否有弒君之嫌。
李瑕都不在場,賈似道沒證據,像胡攪蠻纏,慈憲夫人反而稱有證據證明李瑕清白……
最終,程元鳳點了點頭。
……
李瑕這才再次掃視了殿中一眼,思考著是否還有遺漏之事。
葉夢鼎、趙與訔,皆非庸人,可稱絕世聰敏之人,但就是算的太多,算定了李瑕實力不足,一旦有選擇,便立即出賣他。
但,他們沒把李瑕放手一搏的決心算進去。
葉夢鼎,往後不知能不能壓得住局面,大概是不能的。
趙與訔,大概要成為全氏眼裡一切事端的幕後主使了。
不重要了,從一開始,李瑕就不曾將後手寄托在他們身上……
……
懷匡扶之志,弒殺君王,然後,指望由一群文臣出面來保住自己這叛逆之臣的前程志向?
豈不可笑?
那還弒什麼君?造什麼反?
思來想去,唯有率精兵堂堂正正回宮城,挾正統之名當廷殺人,以儆效尤。
非如此,如何破三百年專防亂臣賊子之體制?
驚雷起手,流血五步,天下縞素,安敢寄事於權場專營之輩?
第六百零七章 餵狼
復盤李瑕的整個中策,主脈絡其實很簡單。
攪動各方勢力入場、製造混亂、殺皇帝、說服慈憲夫人支持、製造不在場證據、帶兵回來、震懾朝臣。
過程中,他去選德殿拿了聞雲孫那封奏摺,也就是手下人正站在選德殿頂上拋擲霹靂炮炸文德殿的時候。
當時,聞雲孫的奏摺正攤開放在桌上,旁邊還有另一封寫到一半的奏摺,應該是董宋臣在寫的,言李瑕與李璮有所勾結。
董宋臣這宦官讓李瑕刮目相看,他是仿寫的高手,字寫得極好。
是真的好,聞雲孫的字可謂是一絕,董宋臣卻能模仿,雖失之於匠氣,反正李瑕看著差不多。
文采也好,就那一句內容,依著狀元郎的詞藻洋洋灑灑寫了半頁奏摺……
李瑕當即便決定,必殺董宋臣。
原因很簡單,他叫閻容與全氏說的是趙昀不信聞雲孫的奏摺,董宋臣能揭破此事。
當然,閻容與全氏是暗室秘語,董宋臣暫時不可能猜到全氏為何如此信任李瑕,壞不了事。
須等閻容空出手來了,找個由頭處置了。
總之,主脈絡很簡單,這樣不停冒出的小枝節卻非常多。
再加上文官們的態度不停搖擺……必然是搖擺的,因為這些人註定不可能與李瑕一條心。
這使得整個計劃紛繁複雜,實施起來要耗費巨大的心力。
李瑕不得不將大半的事務交給手下人,包括賈似道也交給嚴云云對付。
原計劃最理想的結果其實是賈似道死,李瑕帶兵歸臨安後親自說服全氏,誅殺趙與訔,這樣更穩妥。
當然,他知道嚴云云不可能是賈似道的對手,但沒有選擇了,他甚至已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比如真與賈似道在臨安打一仗,或者啟用下策。
好在,所有人做得都超乎了李瑕的預料。
嚴云云拖了賈似道足夠久,其布局使賈似道忙於應付,沒工夫顧到全氏。
這很重要。
趙昀一死,事態就已達到混亂;全氏一表態,李瑕就得到了他想要的名義。
最關鍵的是實力,李瑕有。
他所欠缺的一直就是威望、資歷、名義,以及朝廷的信任。這些東西一旦補足,他就有與賈似道一較高下的資格。
比如,沒有名義,張珏聽樞密院的。而有了名義,張珏必支持李瑕。
至此,賈似道已不可能翻盤,除非掀桌子,打。
李瑕不怕打。
為何這次的敵人是賈似道?
並非指賈似道這一個人,賈似道只是恰居其位而已,他手握了中樞絕大部分的權力。
換言之,現在的賈似道就是大宋中樞。
兩人為何要為敵?
因為李瑕所做所為,一直是在從中樞偷權力。
李瑕行事作風,已有藩鎮之勢。
作為大宋中樞的賈似道最早察覺,他感受到權力一直在被偷走,李瑕殺榮王、養寇自重、討要錢糧、回鎮川蜀……本質上就是在一點點蠶食賈似道的權力。
這個藩鎮不願成為中樞的一條狗,不肯叼餵給它的食物,在啃中樞的肉。
什麼個人恩怨都是表態,本質上是……賈似道腿上已被李瑕嘶咬下了好幾塊肉了。
故而必殺李瑕。
賈似道是大宋這院子的管家,揮舞著棍棒,驅趕著程元鳳、葉夢鼎與所有人,要讓他們去打狗,狗一直在偷他的糧食。
但狗咬死了信重管家的主人,其他下人始終想著爭當管家。這時賈似道定眼一看,養的這條小奶狗原來不是狗,是一條狼。
但老主人、小主人反而視它為看門犬,要管家再割下一塊肉餵它。
只有管家看得最清楚,委屈,冤枉,欲哭無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