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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劉黑馬忍不住還是又道了一句。
「趙宋有如此人物,只怕後患無窮。」
汪良臣勾起一絲哂笑,應道:「不論何等人物生在趙宋……又能如何。」
他也願意多聊聊李瑕。
敲了敲案上的地圖……但這是六盤山地圖,沒有蜀道的關隘,於是汪良臣又指了指案角。
「劉帥不必擔心,當年守漢中的宋將曹友聞三兄弟又是何等人物?論兵勢,尚強於李瑕十倍不止,照樣讓我們打開川蜀門戶。」
話到這裡,汪良臣頗有感觸,道:「家父後來常回想這一戰,嘆曹家兄弟之勇、趙宋之無可救藥。」
「哦?」
「不怕劉帥笑話……金亡時,家父曾有附宋之意,幸而,宋蜀帥趙彥吶未予答覆。
家父隨闊端太子入蜀時,又幸得趙彥吶一日七道令牌逼迫曹友聞出兵野戰,被家父殲滅。
之後,曹友萬、曹友諒扼守雞關隘,再次幸得趙彥吶不肯出兵相救,家父於是全殲宋軍。
當時趙彥吶直逃回成都,闊端太子長驅入蜀,破劍門,直入成都……劉帥可知,大軍是如何攻破成都?」
劉黑馬搖了搖頭。
他其實知道。
但北地世侯如何來的?結寨自保。
他們保的是同鄉父老,同鄉父老又成他們的勢。
某些棄百姓而逃之人,讓劉黑馬念起其名字,都覺可恥。
汪良臣則是譏笑,道:「趙彥吶以出城迎戰為由,率成都三萬宋軍直奔夔州而逃。闊端遂入成都……」
劉黑馬閉上眼。
他去年才去過成都,見過那凋敝荒涼之景象。
一百四十萬人被屠戮殆盡……這還只是開始。
川蜀一千二百萬人口,至今已只余不到二百萬人。
劉黑馬是學儒之人,哪怕身處敵國,也覺殺戮太過。
汪良臣還在繼續說。
「其後一月,闊端分兵四路,襲卷川蜀。南路軍三日至眉山、兩日至青神、一日至樂山;東路軍破重慶、涪陵、萬州、開州、達州……
若非闊端當年無滅宋之志、只意在掠奪;若非孟珙穩住京湖、回師川蜀,趙宋在這一年就已經亡了。
但劉帥再看,孟珙又是何下場?被活活氣死了啊……哈。趙彥吶又是何下場?貶知江陵。
死了千萬人,趙彥吶貶知江陵還又活了兩年,因趙宋不殺士大夫啊。
大言無實之輩,為何能任蜀帥?皆因吳曦叛宋時,趙彥吶曾以文官之身刺殺吳曦,宋廷信他忠心,可笑。」
劉元振搖頭嘆息。
他看不起宋廷,但同時也看不起闊端……殺人搶掠的屠夫而已,毫無雄才大略,奸淫擄掠,令人作嘔。
唯有漠南王是這天下唯一的出路。
……
「我汪家何其之幸,幸而未附趙宋。」
話到最後,汪良臣如此又感慨了一句。
他的大汗死了,他需要回顧這些,以堅定自己的某種決心。
「說這些,一句話,沒有人能救趙宋。李瑕搶占了漢中又如何?待我等抽出手來,輕而易舉便可奪回。」
劉元振道:「只怕到時,李瑕已不在漢中?」
兩個年輕人皆笑了笑。
他們是門閥世家,習文習武,身上頗有種自以為是的貴氣,最是看不起南邊那些唯唯喏喏的宋臣。
而他們能嗅到李瑕身上有種很熟悉的氣質,高傲的世家習氣。
——李瑕與他們是同一種人,必將不容於宋。
這是他們的直覺。
……
說過這話題,漢中之事也就暫時被拋諸腦後。
「繼續吧。」劉黑馬道:「善甫公傳信說,阿里不哥遣人南下,盛情邀漠南王往哈拉和林,共商汗位之事。」
「鴻門宴。」汪良臣道:「絕不能去哈拉和林。」
「但,此事奇怪。」劉黑馬沉吟道:「他們在等什麼?」
他點了點地圖上的六盤山,奇道:「渾都海既不退向漠北、也不東進秦川,駐軍於六盤山……為何?」
「這也是大哥疑惑的地方。」汪良臣道:「故而大哥命我來見劉帥,問是否我們主動攻擊?」
「不可。」
劉黑馬立即搖頭,道:「我等處於弱勢,不能比渾都海還沉不住氣。」
汪良臣眉頭已深深皺起。
六盤山的兵力已增至五萬餘人,這是真真正正橫掃天下的蒙古騎兵……太讓人忌憚了。
「可再等下去,渾都海兵力愈強,我等弱勢愈顯。」
「那也不能主動攻。」劉黑馬道:「請回報令兄,務必再沉住氣,等莫哥回師開平,等漠南王真正掌握了南征的這支兵馬……」
「大帥!京兆府急報!」
忽然,有傳報聲傳來。
劉黑馬回頭看去,已隱隱感到不妙。
「報大帥……」
「說!」
「攻宋歸來的大軍,有近半數……反了!」
劉黑馬只覺頭一昏,幾要栽倒過去,喝道:「怎麼可能?!宗王已答應助漠南王登位!」
「二太子阿速台親至軍中,勸反了哈剌不華,領著三萬餘人重新殺向京兆府,廉公、商公急請大帥火速回師……」
劉黑馬大怒。
阿速台是誰?
蒙哥的次子。
去歲伐宋之時,阿速台也是隨征的,但到了陝西,把陝西百姓當作獵物來狩獵取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