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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日昭昭,他就不信世上還沒說理的地方了。
「殺人砸鋪,太明目張胆了!」走在轎子旁邊的管事盧圭憤憤罵了一句。
「縣裡竟能讓私鹽販打砸官鹽的鋪面?自古以來有這般荒謬之事否?這還是大宋的治下?!」
盧文揚又罵了一聲,深吸了幾口氣才稍平靜下來,低頭看著手裡的狀文,心想知州是清官,不能行賄,好在此事證據確鑿,知州絕不可能包庇鄔通。
說來也是怪了,真不明白那李縣尉是如何想的,以為在慶符一手遮天了不成?竟敢這般放縱私鹽……
……
從縣城東面到碼頭的道路上,鄔厚正提刀站在那。
「哥哥,我們這般做,是否太囂張了?」
「老子太囂張?」鄔厚很詫異,大罵道:「你看看清楚,是誰做的過份了?!沒開張就死了個湯二庚,現在呢?連杜掌柜他們都敢殺,這他娘還是鹽商嗎?!慶符這些鹽商和強盜有區別嗎!」
「是,小的也覺得他們太狂了,但是不是先讓縣衙法辦了?畢竟姓李的收了我們的錢。」
「法辦個屁!案子查來查去,查到過年!沒看姓盧的狗猢猻要把事情捅到州衙去了?」鄔厚道。
「可這……動靜這般大,姓李的真能給我們擺平?」
「放心吧。」鄔厚道:「那娘們和殘廢說得清清楚楚,天大的事都替我們兜下來,做了他,少他娘廢話。晚上帶你們殺進盧家、尹家快活快活。」
「好咧!」
一行人轉頭看去,只見遠遠的,一群護院擁著一頂轎子緩緩而來。
鄔厚做事乾脆,帶著人上去,不等那些護院轎夫反應過來,刀子就捅了上去。
光天化日,放肆殺人……
……
「殺人啦!殺人啦!」
喊叫聲傳來,尹濟回過頭看去,只見自家一個管事渾身是血,飛快跑過來。
「阿郎……殺……殺人啦……」
「慢點說,出了何事?」
「鄔厚帶人在路上殺了盧員外,盧圭一路從城外逃回來,才跑到城門口,鄔厚的人追到……亂刀把他也砍死了。」
尹濟心驚不已,臉色登時煞白,轉頭看向對坐的嚴云云。
今日他被嚴云云邀來沁香茶樓談事,本以為是有個交代,沒想到卻是如此。
「你們……私鹽販子如此妄為,縣裡真不管?」
「管。」嚴云云笑道:「縣裡當然會管。但我又不是縣官,我來,是與尹員外談買鹽鋪的事。」
「你……你要如何買?」
「包括鋪面、剩下的兩倉鹽、今年的鹽引、做事的人……總而言之,你手上的整個生意我都買。」
「價錢呢?」
「五千貫。」
「可笑!我的鹽引就值五萬貫。」
嚴云云「哦」了一聲,只是笑。
若是以前她這般笑或許是很誘人,現在卻只有嚇人。
尹濟膽顫心驚,道:「你們強取豪奪!真當慶符縣是你們一手遮天不成?就不怕王法嗎?!」
「瞧你這話說的,賣就賣,不賣就不賣,人家一個小女子,逼你了嗎?」
……
縣衙。
江春臉上還帶著勉強的笑意,語重心長道:「非瑜啊,真不能將事情鬧得這般大。」
「免得影響了縣令升遷?」李瑕反問道。
「哈哈,說笑了,說笑了。」江春道:「鬧得太不像話了,驚動了朝廷,可怎生是好?」
李瑕沒有回答,轉頭看向門外,只見吏員們來來回回。
江春微覺尷尬。
他知道李瑕收了鄔通的錢,與其合作在慶符販私鹽。這種事也是大宋的常事了,他本不想管,但近來確實是做得太過火了,簡直到了無法無天的地步,這哪還是販私鹽,這是成了強盜。
只不知李瑕為何鐵了心地縱容鄔通,讓人不知怎麼勸。
「非瑜啊,你我為官一縣……」
「縣令說得對。」李瑕忽然道,「確實不能再坐視不管了。」
江春一愣,心想自己還沒說呢。
只見李瑕竟已起身,道:「我這便去拿下那些私鹽販子,還慶符一片朗朗青天。」
他已看到韓承緒在廊下比了個手勢,示意盧家的關鍵人物都被殺了,尹家的生意也已出讓了。
江春卻又是愣了愣,沒想到房言楷勸了那般久,李瑕都不為所動,自己才開口說了半句,他竟真答應剿私鹽了。
「非瑜莫不是敷衍我?」
「縣令稍坐,等我拿了人來便知。」
……
尹濟長嘆一聲,在契據上畫了押。
他看著嚴云云,痛苦的眼神中又顯出幾縷憎惡,終於忍不住咒道:「你等如此無法無天,早晚東窗事發!」
「何必逞口舌之快?」嚴云云笑道:「你願賣,我願買,兩廂情願之事。」
「你敢逼迫老夫,必遭天遣。」
「以往我在青樓賣笑。有人來買,不論是我願意否也就賣了,卻不見哪位官人遭天遣喲。你看,我們都一樣。」
「哼!」
嚴云云走到窗邊,看著慶符大街。
尹濟正要轉身離開,忽聽她又道:「來,給你看個好玩的。」
轉過頭去,只見嚴云云抿嘴一笑,招了招手。
尹濟皺了皺眉,走到窗邊,只見鄔厚帶著十餘人從長街那邊走來,刀上還沾著血。路人紛紛避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