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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春撫須道:「這是本地道士……我兒可知,早在東漢,天師張道陵聞蜀人多純厚,易於教化,且多名山,又見巴蜀疹氣危害人體,百姓為病疫災厄所困。遂入蜀創道,此為正一教之由來,故而蜀地多道長。
那位老道,乃是為父派人到東面魚秋山上請來的郝修陽老道長,他曾於正一派當代天師觀妙先生座下學道,為父也與其早便相識,怎可能是全真教?」
江蒼點點頭,又問道:「觀妙先生便是父親說過,曾奉詔赴皇宮齋醮祈福的那位天師嗎?」
「是啊。」
「那郝老道長也去過皇宮嗎?」
「該是未曾,他只是觀妙先生之弟子。」
江蒼又問道:「那位道長又是誰哦?好有仙氣啊。」
「李西陵李道長,乃赫老道長的弟子。」
「他不會是全真教吧?」
江春道:「不可能,正一教尚符籙,祈福禳災;全真教主張性命修煉。當時若不是劉金鎖莽夫,而是為父見到那北面刺客,一眼便能識破。」
「父親好厲害啊。」
……
一場法事做到了傍晚。
邋遢老道郝修陽始終拿著桃木劍揮舞不停,嘴裡念念有詞;瀟灑的中年道士李西陵大部分時候則持劍而立,如入定了一般……
江蒼早已不耐看他們,躲回屋裡讀書去了。
連江春也失了耐心,心想本就只是求心安,未免也太久了些,偏兩個道士又說一定要見一見那被苗巫纏上之人,稱是若被施了蠱,須及早化解。
江春無奈,派人去請李瑕回來。
但李瑕事忙,直到夜裡才返回縣衙,他們竟也耐著性子等著……
……
「道長會煉丹嗎?」
驅蠱時李瑕一直都漫不經心的樣子,之後卻是這般問了一句,神態頗為認真。
郝修陽一副邋遢模樣,眼裡掛著笑意,頷首道:「貧道略會。」
「會制火藥嗎?」李瑕又問道。
郝修陽拈鬚不答,轉頭看了李西陵一眼。
李西陵負手而立,點了點頭。
正當李瑕以為是李西陵會制火藥時,卻還是郝修陽應道:「貧道略會。」
李瑕沉思了一會,緩緩道:「今歲蒙軍怕是又要入蜀,須制些火器應敵,請兩位道長幫忙,可好?」
這件事他問得誠懇,其實不容拒絕,他已令姜飯帶著人站在外面。
郝修陽答應得卻很乾脆,道:「老道依縣尉吩咐便是。」
……
李瑕感到有些怪,但說不上來問題出在哪裡,只隱隱感到這兩個道士的目光不太對勁。
他讓姜飯帶他們去歇下,小聲盯囑須派人盯著他們。
之後找來韓祈安,交代道:「難得找到能制火藥之人,但此二人甚怪,往後他們進了火器作坊,莫讓其與外人接觸。」
「阿郎在擔心何事?」
「太輕易了。」李瑕道:「便像打瞌睡時有人送枕頭來。」
「郝老道長是道士,會煉火藥,實屬平常。」
「他答應得太乾脆了,問都不問。」
韓祈安沉思半晌,緩緩道:「世間謀士常有出身道門者,如,張良入白雲山,師事黃石,號赤松子;陶弘景居山中,國家每有吉凶徵討大事,無不前以諮詢,時人謂為『山中宰相』;李泌為南嶽衡山高道,輔佐大唐三代帝王;便是蘇軾,也曾師從道士張易簡,為道門俗家弟子……但他們,未必都是真道士。」
「以寧先生是想說?」
「我觀那李西陵道長便不像真道士,或是披著一身道袍,消災避禍;或是因朝廷戶籍管制森嚴,化作道人才能雲遊四方。」
韓祈安話到這裡,苦笑著搖了搖頭,道:「我再打個比方……一般讀書人多求科舉晉身,想要當官。但也偶有些聰明人犯了律法,避身於道門或佛門,這樣的人自是不會問阿郎要做什麼。」
李瑕點點頭,道:「以寧先生是認為,那李西陵有案子在身上,郝修陽怕他露了餡,不敢多問,於是直接答應幫我做事?」
「這只是我的猜測而已。」
「總之先盯緊了……」
……
同一個夜裡,在李瑕為兩個道士安排的屋子中,郝修陽臥在地上,端著個葫蘆在喝酒,時不時咂著嘴道:「這事也是怪了……想不通吶……」
李西陵負手立於窗前,看著外面那兩個衙役,眼中帶著深深的思量。
「我說,你真沒騙老道?」郝修陽又喃喃道:「但只拿眼看,老道也覺著你分明沒騙人吶……莫非此事要用心看……」
第二百六十七章 身份
姜飯蹲著身子,小心翼翼地貼到了門邊,聽著屋子裡的對話。
「只看長相便可……」
「不錯,那苗女便是只看長相,因李縣尉俊朗,遂找來了。」郝修陽道,聲音蒼老,帶著些不恭的笑意,「哪有許多神神鬼鬼?老道士藉此混口飯吃罷了。」
「師父識得那苗女?」
「算是吧,阿莎姽這苗女自小喜歡伺弄些花花草草。比如嶺南那邊有種草,人稱『迷魂草』,多長在墳頭,能發異香,褫魂奪魄,令周圍的活物喪失神智,直到死去,此草便汲取泥土裡的血肉。人若誤入了迷魂草地,往往會在那兜圈子,稱為『鬼打牆』。
那苗女常用類似的花草為占卜,苗人因此稱她為『通司』,她丈夫死後受了刺激,失了魂。加之長期與這些毒花毒草打交道,更加神志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