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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樟道:「李總領有所不知,家父駐守開封,我堂兄樞駐守鄧州,離蜀地近,到的便早些。」
他說著,轉向史楫看了一眼。
史楫不情不願地開口道:「某駐真定,路遠,來得遲了。」
李庭玉道:「原來如此。」
史樟又笑道:「我與諸堂兄不同,平素只喜詩文戲詞,不知兵事。這次是家父擔心堂兄不擅與人交際,故命我候在開封,隨堂兄一同前來。」
李庭玉笑道:「不知兵事?史郎君自謙了,分明是身手矯健。」
「哦?」
「冒犯了。」李庭玉看向史樟那俊秀不凡的面容,眯了眯眼,笑道:「郎君看著瘦,又披著甲,但猿臂蜂腰、肩寬背闊,末將還是能看出來的。」
史樟道:「家父管教嚴苛,逼我習武健體,家風如此。」
他這從容氣質頗容易讓人心生親近。
短短相處,李庭玉亦仰慕其風采,又敬了杯酒,道:「郎君與都總管若不急,不如休整幾日,到時與末將一同去見大汗,如何?」
「李總領不是駐守於此?」史樟問道。
李庭玉道:「末將是汪總帥麾下,攻破此地,很快便要遷人口、物資回營復命。」
史樟道:「不設兵於禮義山城?」
「為何要設兵?」
史樟想了想,問道:「便不怕宋軍從這邊攻來?」
李庭玉搖頭笑著,抬手一指東邊的華鎣山脈。
「史郎君不知川蜀地勢啊,往東,似這般的高山還有五六重。宋軍若要翻山越嶺支援釣魚城,輜重如何運送?」
「若是數萬宋軍運送輜重呢?」
「哨馬自然能得到消息。」
史樟又問:「那,若是小股宋軍穿插又如何?」
李庭玉笑了笑,道:「小股宋軍,翻過華鎣山,與我大蒙古國騎兵戰於平野不成?末將巴不得有宋軍來送死。」
史樟舒了口氣,道:「如此說來,宋軍不可能出現在渠州了?」
「正是如此……」
第四百五十八章 雨夜入營
李庭玉顯然不認為會有宋軍放棄走嘉陵江河谷,冒著巨大的風險翻山躍嶺到渠州來。
聽了史樟這一番言論,他便有些確定史樟說的「不知兵事」是真的。
但李庭玉頗喜歡史樟,有心幫忙想讓這位史家郎君儘早熟悉戰事,以免在大汗面前失了分寸,於是說起如今蒙哥攻釣魚城的情況。
「……大汗入蜀以來無往不勝,唯獨在這釣魚城遇到了阻擋,至今已圍城四月有餘,猶不見宋軍疲態。」
史樟問道:「莫不是有大將不肯盡力?」
李庭玉搖頭,道:「大汗金帳即在眼前,誰人敢不效力,遠的不說,便說半個月前,董文蔚將軍為激勵將士,親自搬雲梯,冒著飛石,登崎嶇而上與宋軍苦戰。」
「入城了?」
「差一點,可惜傷亡慘重,無奈退軍。」李庭玉嘆息道,「之後,董將軍之侄董士元代叔父攻城,率精銳登上城頭,惜因後援不繼,被迫撤回。」
史樟道:「驚心動魄。」
「不錯,驚心動魄。」
李庭玉深以為然,點頭不已。
「末將隨汪總帥與川蜀宋軍交手十餘年間,王堅聲名不算顯赫。沒想到,竟是如此狠角色。」
雖是對壘為敵之人,但李庭玉對王堅卻也真心佩服。
史樟似因此對王堅也好奇起來,問道:「此人很了得?」
「豈止是了得?」李庭玉道:「敢與大汗對陣,只說這份膽魄,便是世間少有。」
他起身,翻出一份釣魚城的地圖來。
這地圖已有多處磨損。
看得出來,李庭玉每有空閒,便是在琢磨如何攻破釣魚城之事。
「釣魚城確實是險峻非常,讓人見之即感慨上蒼……長生天鬼斧神功。但只憑險峻攔不住大汗,王堅此人,確是名將之資。」
李庭玉說著,手指划過鎮西門、護國門,又道:「自攻城以來,我軍有兩次幾乎要得手,皆因王堅及時支援而功虧一簣。王堅,有勇有謀有威望,心志極堅,可謂是人如其名。」
史樟凝視著地圖,道:「我素來認為趙宋必亡,沒想到,長生天能賜趙宋這許許多多良將。」
「是啊。」李庭玉唏噓不已,道:「可惜,王堅名將之資,困於臣節,迷於窮途。他若願降,為大汗效力,必能威鎮四海。」
「自是如此。」史樟笑了笑,有些譏諷,道:「趙宋君臣猜忌,遠不如我大蒙古國。」
他低下頭,隨手擺弄著桌上的筷子,又道:「李總領可發現一事?我大蒙古國世侯子弟往往兄弟相親,少有間隙。史家,以及與我相熟的保州張家、歷城劉家,皆是如此。」
「確實如此,汪總帥家中,亦是兄弟同心。」
史樟道:「因大蒙古國從不吝於封賞,從不猜忌武人。故而英傑不愁無建功立業之機,將門子弟不必爭一點家財。敢戰、敢立功者,不愁出路。」
「正是如此!史郎君見微知著啊。」
隨著這一席話,他不由佩服起史樟。
這份眼力、這份對大蒙古國的忠心……無怪乎史家能一門三萬戶,得大汗信重。
「以郎君之才幹、出身,往後必為國之柱石。」李庭玉不由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