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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岩大喊道:「我會信你嗎?!」
姚訔喊道:「將軍不信我,不如讓胡淮孝登城告訴你,可好?!」
只見小舟中又有一人站起身來,向城頭揮手不已。
張起岩本以為那是個船夫,轉過望筒向其臉上看了一眼。
他與胡淮孝雖只見過廖廖數面,此時卻不得不驚訝地承認,竟還真是他。
姚訔又道:「請將軍讓我們登城,降與不降無妨,為城中百姓計,容我等將詳情相述!」
張起岩擔心萬州局勢,沉思了好一會之後,作了決定。
「放下吊籃!帶他們上來!」
……
江心的一艘戰船上,賈似道與一眾官員正遠遠看著吊籃從城頭降下、載人登城的情形。
待到那兩個黑影攀上城頭,諸官員們不由撫手而笑,議論起來。
「不容易啊,張起岩終於是鬆了口,願與我們的人當面相談了。」
「關心則亂,他心繫萬州,當然會有此決定。」
「若說只因好奇,我看不盡然吧?圍城數月,夔州城糧草將盡,這是事實。據前幾日那些俘虜所言,月底便已將一日的糧分兩日吃了。」
「不錯,守夔州之叛軍面有飢色,張起岩歸降,該是就在這幾日了。」
「哪怕他暫時還未有歸附之心,今日退一步,明日再退一步,早晚是要歸附的。」
「有了這座大城,我軍才算是在川蜀有了可以立足之地,轉運兵力與糧草就方便了。」
「……」
賈似道聽著這些,難得沒覺得不耐煩。
在他看來,張起岩早該降了。
都被完全封鎖、包圍,對外音訊斷絕了,不降還能等著有援軍突破密密麻麻的大宋水師支援嗎?
偏偏張起岩比預想中多守了兩個月,導致現在的局面已有些難看了。
比如,臨安數次發詔詢問可否在川蜀就地取糧,朝廷可以給紙鈔和糴,因為真的無力這樣不斷運糧入蜀了。
然而賈似道一座大城都未攻下,如何就地取糧?
他覺得自己的壓力比張起岩還大。
「平章公。」
「說。」
「蘇劉義派人稟平章公,說上游水路有些不對。」
「什麼不對?」
廖瑩中道:「一是,有十餘艘往萬州去的小船沒有回來,二是,有些碎木漂下來……」
賈似道抬手止了止,走到一旁,又問道:「這是什麼意思?他有什麼猜測?」
「這,學生也不清楚。」
「夏貴呢?」賈似道又道:「夏貴如何說?」
「平章公,蘇劉義是越過了夏元帥,直接向平章公匯報了此事。他還說……」
說到這裡,廖瑩中有些猶豫,想到畢竟是軍情,才繼續道:「這已是前日的消息,因胡應雷阻撓蘇劉義見夏元帥,只好報到平章公這裡。」
賈似道有些不耐煩地掃了遠處一眼。
「又是何事?」
「學生亦不清楚,胡應雷參蘇劉義謊報戰功……」
只聽到這裡,賈似道大抵已猜到是何事。
他近來十分器重蘇劉義,因此升了蘇劉義的官,如此一來便有從兩淮來的兵馬歸屬其統率,胡應雷便是其中一個將領。
胡應雷是夏貴的女婿,或許出於這樣那樣的緣由,反正不太聽蘇劉義管束,雙方起了齟齬。
「娘的,每天都在解決這些麻煩……」
這次便是胡應雷仗著身份阻撓蘇劉義的軍務,賈似道抬頭向遠處看了一眼,見今日戰事不急,遂道:「讓夏貴來見我。」
「是。」
很快便有小舟去載夏貴過來。
夏貴已七十一歲了,許是因入川以後有些水土不服,走路有些顫顫巍巍。
見其如此作態,賈似道忽然意識到,自己之前天真了,以為蘇劉義是呂家軍出身,分一點夏貴的兵權,不至於讓這老傢伙介意。
如今看來,呂文德既死,夏貴又獨鎮一方久了,哪還容得下旁人來分他的兵權?
當然,大宋一直以文抑武,有賈似道壓著,夏貴也沒辦法,但多少也會表露出些不滿來——「老夫大老遠跑來隨你平叛,你卻重用蘇劉義,不提拔我幾個兒子?」
想明了這點,賈似道不由心中暗罵。
「娘的,這幾年,地方武夫是越來越跋扈了。」
然而,他臉上卻露出了灑脫的笑容,迎了夏貴,就著天氣先攀談起來,彼此心照不宣地互相試探……
……
「平章公怎麼沒個反應?是不是再請些船隻來增援?」
「別急,再等等吧。」
在長江上游,一個名叫八擔沱的小灣邊,蘇劉義正在督促船隻將他的士卒運到岸邊。
他打算率兩千人,只帶十日乾糧,從這裡走陸路,翻山越嶺去攻打上游的雲安縣。
但夏貴似乎並不太支持他這個計劃,認為他的計劃太冒險了,該等勸降了夔州城,大軍有了立足之地再徐圖上游。
之所以說「似乎」,因胡應雷是這般說的。
蘇劉義看來,那隻要等夏貴支持這個計劃就可以了。
「聽說是夔州城快要投降了,也許是這個時候,他們不想節外生枝……」
正與副將聊著,突然有士卒大喊了一聲。
「將軍!快看!」
蘇劉義抬頭一看,只見北面不遠的高山上,有士卒不斷揮舞著旗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