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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出言反對的大哥汪忠臣,也沒能想到會有伏兵。
劉家一直言之鑿鑿李瑕要取京兆府!
數月來所聞所見,全是李瑕在取京兆府!
若再重來一百次,在沒預料到有伏兵的情況下,汪清臣依舊不知該如何避免這場厄運。
思忖起來,這真是太殘酷的一件事。
憤怒、絕望……
汪清臣大步向山頂上衝去!
此處叫東淮溝,山勢陡峭,只有一條山脊還算平緩,勉強可以攀援。
終於,爬了數十步,山道上的可怖動靜稍遠了些許……
「啊!」
汪清臣正在驅使慌亂的士卒,突然腳下一痛,摔在地上,低頭一看,只見腳底板上鮮血淋漓。
一個鐵蒺藜已深深刺在他腳底板上。
劇痛鑽心,之後是奇癢無比。
鐵蒺藜上抹了草毒……
只在這一摔之際,卻見山上木石滾滾而下,聲勢驚天。
前方,不少踩到鐵蒺藜的士卒還在哇哇大叫,抬眼一看,魂飛魄散。
「嘭!嘭!嘭……」
滾木越來越響。
汪清臣悲從中來。
到現在為止,他連一個宋軍士卒都還未見到,不知對方到底有多少人,到底安排了多少埋伏的手段。
沒有一個月光景,這些是準備不出來的。
可一個月之前,臨洮決戰都還未結束,宋軍如何就開始準備……
「嘭!」
一根滾木砸下,重重砸在汪清臣身上。
「噗!」
五臟六腑似被震碎,鮮血狂噴而出。
汪清臣竟還未死,最後怒吼了一聲。
「攻山啊!」
「……」
沒有人攻山。
隨他攻山的三百人已有不少人受了傷。其餘人見此慘狀,已駭得魂飛魄散,掉頭就跑……
攻什麼山,莫說山上還有多少埋伏,爬上去了能殺得過以逸待勞的宋軍嗎?
士卒們根本連宋軍有多少人都不知道……
……
「攻山?!你他娘拿什麼攻山?!」
山頂上,昝萬壽破口大罵。
他並不知道汪良臣死了沒有,反正看到那大纛倒下,他就當汪良臣已死。
有個副帥想要攻山,他倒是看到了。
一開始是不屑,此時砸死了對方,終於激動起來。
「干,斬了一個副帥……哈哈!」
昝萬壽文武雙全,與王益心那種粗莽武將不同,此時卻吼得比王益心還大聲。
「這種地勢還想反敗為勝?攻上來啊!老子弩箭還沒發,來啊!嘗嘗老子的大弩……繼續發砲!」
喊到一半,眼見山道上又有敵將試圖收攏人馬,昝萬壽抬起望筒,入目又看到一面什麼總管的大旗。
他激動到快要瘋了,狂奔回砲車邊,親手又拿起一枚石脂火球放上砲車。
「發砲!發砲!娘的,娘的,老子這裡全他娘是功勞!」
……
再往東面一百餘里,石溝山。
阿吉拄著大刀向山下看去,抬手,止住了麾下還在放砲的士卒。
「多帶這一萬俘虜來,還不如就只帶三萬人哩。」
她喃喃自語了一聲,喝道:「兒郎們!調轉砲車,打還能成陣的戰兵!」
山頂上吱吱呀呀的聲音響起,砲車已轉了個方向……
阿吉在釣魚城時常見她丈夫駱望山隨王堅演練,追隨李瑕之後,被當作心腹將領來培養,指揮起來也是有模有樣。
至於為何被李瑕當作心腹?
阿吉是個巴族土家女人,不受朝廷重視,而其麾下「民兵」經過釣魚城之戰血火洗禮。
這個伏擊點,士卒多來自釣魚城,用砲車最熟練,打的又都是俘虜,很快已將那一萬未披甲的俘虜打得亂竄。
山道中,蒙軍俘虜已開始與蒙古漢軍自相衝撞,將混亂越擴越大……
阿吉觀察著形勢,忽皺了皺眉。
她看到有同袍在請援了。
七八里之外有個小隘口,叫屋瓦溝,有條很窄的小道通向山野村莊。此時正有一個蒙古漢軍將領準備組織兵力往那邊逃……
「你們跟我來!」
阿吉大喊一聲,領著五十人便轉向山的南面。
為了能與別的伏擊點相互支援,他們簡單開鑿了一條小道,但也無非是在險峻處搭些石頭,一般人根本走不了。
唯有這些長年累月走山的士卒,在峭壁之上搭一根巨木便敢箭步如飛,在天塹之處拉一條鐵索便敢直接盪過去。
不到半個時辰,阿吉已趕到屋瓦溝。
只見下面有數百蒙古漢軍正擠在小道邊,試圖逃生。
對面山崖已安排了火藥,本該炸斷道路,但埋伏著的兩個士卒竟是被蒙古漢軍射死了,已有別的伏擊點的宋軍趕來正在盡力放箭阻擊。
「放箭!」
阿吉一聲令下,這邊箭矢射落。
「對面的同袍,繩索拋給我!」
很快,阿吉接過繩索,徑直向山崖上盪過去。
而在下面的山隘處,越來越多蒙古漢軍湧來,拼了命地想逃……
終於,阿吉點燃引線,同時如飛猿一般攀走。
「走!」
……
「轟!」
山石崩裂,滾滾而落,砸在那些蒙古漢軍身上,也堵死了他們逃生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