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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城時遇到盤查,李瑕隨手就遞了些錢過去,只說帶家中小娘子進城逛逛,忘帶了戶籍。
高明月又蒙上了臉,聽了那些話,低下頭,腦子裡浮想起一首詩來。
「癭婦趁墟城裡來,十十五五市南街。行人莫笑女粗丑,兒郎自與買銀釵。」
這是她幼時讀書,家中女先生描繪大宋村民時常進城遊玩的詩句,如今想來,又別有一番意味。
其實,李瑕懷裡還揣著一枚殿前司都虞候的信令,但一路上僅拿出來過三次。
只有遇到查盤太嚴、實在賄賂不過去了,他才肯拿出來,平時都是這般……胡說。
入了城,高明月放眼看去,有些吃驚,臨安外城就非常繁華了,沒想到內城還能更熱鬧。
她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等大都城,街上每個攤鋪都能吸引她的目光。
但她害怕誤了事情,努力不轉頭去看,拉著手裡的布帶,緊緊跟著李瑕……
李瑕一連問了好幾個人,才漸漸找到了吳山腳下那座宅院。
從城北走到城南,他才發現,那座宅院位於清河坊,是臨安城極好的地段。
因為,宮城就在吳山南邊的鳳凰山腳下。
吳山腳下清河坊,南邊是御街、宮城;西邊是臨安府署、西湖;東邊是雄武宮、錢塘江;北邊是繁華的臨安街巷。
走入清河坊,李瑕道:「沒錯,當時我從錢塘縣衙過來,路過這裡,那宅院就在前面了。」
「嗯。」
「你馬上能見到你兄長了。」
高明月抬頭看了李瑕一眼,沒有說話。
白牆烏瓦在眼前顯現出來……
忽然,李瑕拉住高明月的手,轉身就走。
高明月像小兔子般驚了一下,卻也不問,跟著他快步而走。
兩人穿過一條條街巷、繞過臨安府署、到了西湖東岸。
李瑕隨手掏了銅錢,坐上一艘游湖的小船。
他顯然是毫無目的地亂走,只是偶爾回頭仿佛看風景一般掃視著湖面。
遊船劃到西湖北岸停下。
李瑕像是鬆了口氣,帶著高明月在附近尋了家雅致的西子客棧,要了一間上等廂房。
直到進了房,高明月才開口問道:「有不對勁?」
李瑕點點頭,道:「你注意到了嗎?」
「嗯,那個宅院附近,有人在暗中監視。」
李瑕道:「我換身衣服再過去一趟,你在這裡等我。」
「好。」高明月問道:「我到樓下茶樓打聽些消息嗎?」
「也好,你要小心。」
兩人默契,從來都是這樣三兩句話就足夠。
說話時,李瑕已褪掉外衣,開始喬裝。
高明月很有默契地背過身去,卻是又偷偷回頭看了一眼。
不一會兒,李瑕換上一身粗布衣服,從門縫處往外看了一眼,推門而出。
他這次不牽馬匹,不帶刀,隨手在地上摸了把泥抹了臉。
先在附近逛了一圈,熟悉了環境,方才又往清河坊走去。
遠遠觀察了一下,見到一個大漢正坐在路邊賣茶葉,時不時往宅院瞥上一眼。
李瑕走上前,問道:「茶葉怎麼賣?」
「一斤三十五錢。」
李瑕道:「不是有四種嗎?」
「一樣價錢。」
「便宜些可好?十五錢若能買一……」
賣茶大漢抬起頭,罵道:「不買滾蛋!」
他這一句喝罵頗為大聲,周圍不少行人紛紛轉頭看了過來。
李瑕仿佛被嚇到,低下頭目光一掃,退了幾步,轉身走開,自到巷口處的茶水攤上要了碗茶。
不等到一碗茶水喝完,他已在茶桌上刻下了幾個奇奇怪怪的符號。
遠處,有個高瘦青年與人攀談了幾句,目光皆落在了賣茶大漢身上。
李瑕皺了皺眉,隱約覺得這兩批人似乎互相不認識。
風格都不一樣……
下一刻,高瘦青年抬腳要向這邊走來。
李瑕站起身便走,穿過兩條巷子卻又繞了回來,遠遠看著那茶攤。
只見高瘦青年站在茶桌前盯著記號看了一會,招過兩個人,指向了自己離開的方向。
「倒是不傻。」李瑕心中自語了一句,轉身回了西子客棧。
高明月也換了身男裝,戴了帽子,把臉塗得蠟黃,正坐在樓下茶樓里,見李瑕回來,兩人起身回了房。
「我們只拿上必備的物件,其它行李與馬匹不要了,換個地方住。」
「好。」
兩人也不退房,出了西子客棧,在對面集賢客棧又訂了間廂房,位置正好可以看到西子客棧。
李瑕一進屋就站在窗邊盯著西子客棧。
「我留了記號,他們也許會來,看有沒有人跟蹤。」
「好。」
高明月洗了臉,拿了個小布包,擱在窗台上。
打開來,裡面卻是幾個雞蛋,她一邊剝著,一邊道:「我方才打聽消息,近日臨安城發生了一件大事。」
「嗯?」
「前幾日,有人在宮門上題了『閻馬丁當,國勢將亡』八個字,城內一直議論紛紛。」
「什麼意思?」
「指的是朝中沆瀣一氣的奸黨,以四人為首。」
高明月在腦中整理好打探到的消息,緩緩說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