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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文福彈著手中的信,感慨不已。
「便是孟珙再世,不到二十歲時也無這般能耐,嘖嘖……這叫人如何說呢。」
呂文德板著臉,道:「孟珙都不如老子。老子兩鎮節度,他才一鎮。」
「是,是,孟珙、李瑕皆不如大哥。」
呂文德大怒。
「呂老三!休以為老子不知你心裡怎想的!」
呂文福無奈,苦勸道:「大哥啊,何必妒忌一個豎子?他才多大年歲?有生之年如何能比得上大哥?」
「老子便是嫉妒!」呂文德陰沉著臉,咬牙道:「收復漢中……」
哪怕再復盤了一遍,他也知道換作自己肯定做不到。
呂文福沒有這份心氣,只重實際利益,坐在那漫不經心摳著臉上的結痂,等呂文德氣消了,才開口問了一句。
「大哥,如何說?去漢中嗎?」
「不去。」
呂文福大訝,驚問道:「為何不去?」
呂文德那高大的身軀向後一仰,直把那定做的太師椅壓得咯吱作響,思忖著。
他說不清緣由,但本能地感到若去漢中會有危險。
二十餘年險象環生的戰場,呂文德對危險有最敏銳的嗅覺。
「老子不信這小畜生。」
他一字一句道:「老子被他哄騙了許多次,再也不會上他的當。」
「李瑕又能如何?還能殺了我們不成?」呂文福道:「他沒這膽子。」
「老子不管他如何做,他做他的,老子做老子的,不能被他牽著鼻子走!」
「大哥啊,漢中還能不要了不成?」
「急甚?!」呂文德道:「老子是四川制置使,漢中本就歸老子管,上個奏摺,舉薦個兄弟……就你呂老三,你去知興元府便是。」
呂文福大喜,又問道:「那李瑕呢?」
「這收復漢中的功勞,老子不要了。」
「為何?!這到手的大功……」
「蠢材!」呂文德啐道:「你蒙了眼,收復漢中、駐守漢中,兩回事,懂嗎?!」
呂文福顯然不懂。
呂文德沒那耐心與他解釋,拍著扶手,道:「老子偏不接李瑕的招,偏就如實上報朝廷。李瑕私自出兵,偽造軍令,唆使王堅、張珏……」
「大哥?!這是兩敗俱傷啊!」
「不,你不懂。」
呂文德向東南方向一拱手,道:「重要的是陛下的看法,陛下喜歡老實人。」
他說罷,「嘿」地一聲笑出來,顯得極是憨厚。
能任帥一方,呂文先首先很明白該如何當官。
呂文福若有所悟。
他一思忖,也漸漸明白過來。
李瑕名義上知益州事,實際已主政成都府。再加上斬蒙古主、退蒙軍、收復漢中的大功,往上一升,便有可能與呂文德分庭抗禮。
兩人之間,必須調走一個。
那麼,能留下的,只能是陛下信得過的。
而不是看功勞。
「大哥,李瑕不是說想要調到京湖嗎?我們再傳信給恩相。只言李瑕跋扈,鎮不住他,先把人調走,然後再找機會……」
呂文福話到這裡,手刀一划。
……
漢中。
李瑕與張珏走在田壟間。
立春已過,開耕稍有些晚了。
但畢竟還是二月上旬,依舊是開墾的好時節。
「原來君玉兄對屯田之事如此了解?」
「說來慚愧,隨王將軍守釣魚城數年,多數時候便是在田間種地。」
張珏說著,卻是道:「但,若蒙韃再次入侵,漢中必為首當其衝之地。依我所見,眼下不該召流民歸鄉屯田,宜尋一高山,築山壘……」
「蒙韃不會那麼快入侵。」李瑕道,「在那之前,必須是由我們北伐,否則必亡。」
「北伐。」張珏喃喃了一句。
他許久才回過神來,開口又問道:「非瑜想過沒有?朝廷未必會命你我留戍漢中……」
「想過。」李瑕坦然道:「我欲謀四川制置使之位,君玉支持我嗎?」
張珏愣了愣,苦笑起來。
這是他認識李瑕以來,第一次聽李瑕說想要謀官。
「我能如何支持?」
「請君玉兄彈劾我。」
第五百一十章 破防
臨安,樞密院。
這是大宋執掌軍務的最高官署。
但臨安城太擠,連樞密院十二房也只有御街旁的逼仄之地。
丁大全難得在公房中擺開地圖,眯著眼看起來。
若說他任寧德路主簿時還是務實之官,如今平步青雲、宰執天下,卻對兵事頗為疏忽了。
在二月初七,臨安得到消息,有數萬蒙軍出現在淮河以北,官家大驚,終於捨得從季惜惜身邊離開,每日關心戰事不輟。
到今日,已是二月二十七日,淮西的詳細戰報終於到了。
丁大全必須先理清楚,再向官家稟報。
站在他面前匯報軍情的是一個名叫「陸鳳台」的統領。
丁大全之前並不熟悉這個武官,只知是袁玠麾下。
丁黨在各地領軍的黨羽,如今地位最高的有兩個,蜀中李瑕,淮左袁玠。
袁玠任沿江制置使,這次是首當其衝面對忽必烈之攻勢。
而陸鳳台之前並不受袁玠重用,能被派來傳報軍情,或是因……需要有人替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