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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衿目光看去,最看不慣閻容那個愛慕叛賊的表情,昂了昂頭,道:「我打聽了,李逆也沒甚了不起的,連黃州都沒攻下來。」
「然後呢?」
「我看,他兵力也不多吧。等各地的兵馬圍過來,他馬上就要完蛋。」
「他完蛋了,然後呢?趙禥穩固了帝位,以後,他與全玖的兒子再登上帝位,你就開心了?」
趙衿很生氣,在閻容對面坐下,手一推,把她滿桌的首飾推亂以示不滿。
但等兩人對視了一會兒,趙衿卻是又偏過了頭。
以前,她自己在天台山,想到這些事,心裡頭非常難受,反而是現在再見到了閻容,每天被她氣得……反而沒那麼難受了。
「你氣我也沒用。」趙衿終於反擊道:「反正李逆要完蛋了,連我都知道,他這一點兵力既不能攻下黃州,又不退回去,只會是死路一條。我留在這裡不走,就是到時候保護你。」
閻容也不答,招過妙嵐低聲吩咐道:「你去問一問……」
妙嵐得了吩咐立即就跑開,沒多久便回來向閻容道:「陛下允寧妃去看看。」
閻容笑了笑,對著趙衿招了招手。
「走吧。」
……
總領府是呂文德在鄂州時處理公務的地方,造得也是富麗堂皇,不說比臨安宮城,至少是比李瑕在長安的皇宮要更像皇宮。
在前衙會客的廳堂邊上就有個小小的偏廳,裡面案幾茶具齊全,原是呂文德會客時,讓門閣幕僚們坐在這邊暗中旁聽並出謀劃策的地方。
趙衿由閻容領進了這小偏廳里,湊到了竹簾邊,便看到堂上正在進行一場頗為嚴肅的會面。
站在堂中說話的老者披著紫色的官服,一看便是大宋重臣。
「外臣,資政殿學士兼禮部尚書、簽書樞密院事、國史編修文及翁,拜見大唐皇帝闕下,闕下萬福。」
「免禮,平身……」
趙衿愣了一下。
在竹帘子印出的並不完整的視線中,她看到了坐在上首的李瑕披著一身赭黃襴袍,雖素雅,卻有一股威嚴。
那也是她父親以前常穿的樣式。
這一瞬間,她忽然感到了一股無力感。
不論是國讎還是家恨,她一介弱女子其實什麼都改變不了。
就連她舅舅賈似道,一直指責李瑕弒君,可到頭來居然連一場真正像樣的大戰都不曾打,就求和了?
「……」
「大宋可以承認闕下的帝號,雙方約為兄弟之國。」
「可笑,宋國既然與蒙元約為伯侄之國,吾皇正是不願受此奇恥大辱方恢復李唐基業,怎肯受此屈辱?」
「史相公,大宋與蒙元之和約不過一時權宜,不可當真。何況,大唐既未與蒙元交聘國書,忽必烈還能稱大唐皇帝闕下為子侄不成?此事說白了,無非是各論各的。」
「不可便是不可,真當我軍不能直驅臨安不成……」
……
黃州。
在目睹了大宋又派船隊赴鄂州的五日之後,陳宜中忽然發現黃州城外的叛軍撤軍了。
隨著號鼓聲響,長江江面上數不清的船隻開始吃力地溯江而上。
面對此情形,陳宜中心中已隱隱猜到了什麼,只是不敢相信。
他這個使節,還一句話都沒開始與李瑕談判。
「陳相公。」有人登上瞭望樓,稟道:「朝廷旨意,請陳相公往鄂州……」
「談判嗎?」
「是,議和。」
……
次日中午,陳宜中終於領著使團抵達了鄂州碼頭。
前來迎接他的不僅有叛軍官員,還有新任禮部尚書的文及翁。
「文公此來,欲如何與李逆……」
「大唐皇帝闕下。」文及翁道,「不可再稱呼其為逆賊,而是大唐皇帝闕下。」
「可他本是宋臣,背主悖逆。」陳宜中低聲道:「可以和談,但萬不可將大義輕易失了,今日朝廷承認他的帝位,甚至向他稱臣,明日他便可名正言順再攻宋。」
「不會有明日。」文及翁道:「至於眼下,估計許和吧。」
「可是……」
「你真以為若繼續戰下去能贏?」
文及翁終於發了火,壓著怒氣低聲提醒著陳宜中。
「知道是誰在主戰嗎?就是這個挑唆官家親征之人,曾因聽說唐軍攻破愕州而嚇暈過去。真當臨安不害怕嗎?唐軍入境至今還一戰未敗過,誰敢將社稷存亡寄托在官家親征之上?!」
陳宜中無言以對。
他們行向驛館,定下國書,急遞迴臨安,等待朝廷回復。
之後,陳宜中往總領府拜見李瑕。
他做夢都沒有想過,這次前來談判,見到李瑕的第一句話竟是這樣。
「外臣,大宋崇政殿學士、禮部侍郎,兼中書舍人、顯文閣待制陳宜中,拜見大唐皇帝闕下。」
……
「侄宋皇帝禥,謹再拜致書於伯大唐皇帝闕下……」
臨安福寧殿中,王清惠念到這裡,恍惚以為自己在夢中。
時局到了今日這個地步,她依舊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發生了。
「官家?」
「哈?」趙禥正趴在地上鬥蛐蛐,抬起頭道:「看完了?蓋印吧。」
「陛下真的要向李逆……向唐皇帝稱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