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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而言之,直到七年前,拖雷家族的蒙哥奪得了汗位,殺盡了窩闊台家族的反對者。而這場爭鬥,除了刀兵相奪,還有財富之爭。」
「財富之爭?」
「蒙古國洗卷了偌大的疆域,孛兒只斤氏個個富可敵國。」李瑕道:「要爭權奪勢,必須往分封在各地的宗王、將軍、大臣處送錢,以此收買人心。
因此,蒙人最重視財寶。他們不像我們大宋君權至高,蒙哥欲要子孫汗位穩固,必須儘快攻下我大宋,攫取江南錢財,確保財富遠勝於諸王。
這次他為何對忽必烈動手?便是因忽必烈經營中原,聚齊了太多的財富。他既已逼忽必烈交權,又是嗜戰之人,我認為他有親征之意。」
李瑕這一番話說了很久。
他不是漫無目的的閒扯,之所以與易士英說這些,一則他需要長寧軍對之後兩三年的形勢有所預備;
二則,也是給這些困守山城的將士一個心理暗示……蒙古不是鐵板一塊,不是看起來那般難以戰勝。
還有更多的原因,比如,在長寧軍面前展示他的戰略眼光,一點點讓他們信服;讓困守山城的易士英能了解更多蒙古的情況,助其更了解蒙古勢態。
易士英聽罷,眉宇間更顯憂慮。
「非瑜認為韃首將會親征?」
「是,若分析蒙哥如今處境,他極可能會做這樣的決定。」
李瑕對易士英的說辭與賈似道不同。
因為賈似道對這些看得很明白,但無利則不動,李瑕只能拋出足夠打動他的情報;
易士英不同,在乎的是抗蒙戰爭本身、想的是保衛一方,李瑕要分析的是形勢。
「我會遞封信給蒲帥,向他提出你的推測。」
李瑕道:「到時,敘、瀘方面必會面對蒙軍的大攻勢,慶符軍與長寧軍如何協防,當早作安排。」
「請你來便是為了此事。」易士英沉吟道:「我看慶符軍已擴軍至兩千餘人,建制……」
「我已請奏朝廷,建制很快便要下達。戰亂之中有些違制之處,望守臣理解。」
易士英點了點頭,道:「既如此……戰事若起,請慶符軍分出一部分戰力駐守凌霄城,則長寧軍隨時可全力北上支援長江防線,如何?」
李瑕道:「依我之見,不如將慶符軍與長寧軍合練,如此,需調步兵時調步兵、需調水師時調水師,戰事漫長時還可輪調出戰,使傷員得以養傷、疲師得以休整、城池得以駐守、長江防線得以支援,豈不更妥?」
「合練?」
「合練而不合編,讓將士們互相熟悉,作戰時亦有大益處。」
易士英初聽這想法,一時未及深思,但轉頭看向李瑕,只見這年輕人眼裡滿是真誠。
良久,他讚許地用力點了點頭。
「你練兵不易,甚有無知者私下誹議慶符軍乃私軍,今日相談,方知非瑜未挾半點私心,一腔熱血,忠忱坦蕩……」
第四百零一章 宋揮玉斧
燒好的熱水終於可以喝了,易士英捧了茶杯飲了一口,只覺從喉嚨到肺腑一片滾燙。
恰如李瑕對大宋社稷的熱忱。
蜀南這一帶,本就是長寧軍的防線……蒙軍從大理國攻來之前,長寧軍並無大大的防禦壓力。
沒想到反而是蒙軍自西南斡腹之後,這邊建了凌霄城,那邊慶符軍漸漸成軍。
易士英對此本有憂慮,擔心李瑕年輕氣盛且將兵將視為己物,不肯與長寧軍協作。
費了那般多錢糧,各自作戰甚至還可能互相牽制。
沒想到,李瑕竟是毫不忌諱他多管慶符軍閒事,還主動提出合練。
「慶符軍成軍不久,需要學的地方還有很多,便請易守臣多費心了。如今蜀南暫時安定,便可先派一部分兵馬到慶符縣操練,年節前再運些物資上山……」
「如此一來,豈不是長寧軍吃你的、喝你的?」
李瑕抬了抬手中的杯子,道:「今日我亦喝了守臣家的水,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
這話其實一點都不好笑,但兩人還是碰了碰杯,很是開懷。
就著白開水,竟也喝出了好酒的氛圍。
關於如何合練又商量了許久,時間過得很快,漸漸已到傍晚。
「非瑜有經濟之才啊,短短一年間,使慶符縣日漸繁榮,財力、物力已遠勝長寧縣。」
易士英這「經濟」二字指的其實是「經邦濟世」,是頗高的讚賞。
李瑕愧不敢當,道:「脫不開朝廷和民間的支持,蜀南初經戰火,不少大戶人家捐出……罷了,與易守臣直言,我為官時短,處事有許多不穩妥之處,還請恕罪。」
這道歉是該的,長寧軍的軍需大多來自淯井監,李瑕的私鹽生意越滾越大,一定程度上其實是侵占了長寧軍的供應。
但易士英擺了擺手,道:「非是要談這些,皆是為大宋守國。但我聽聞,非瑜在開闢與大理的商道?」
「是。」
「前些日子,慶符縣出動勞力,以火藥炸山,拓修了五尺道?」
李瑕又點點頭應了。
這事是他北上前安排的,李墉與韓承緒一起做的。
五尺道並不是整條道路都那麼狹窄險峻,而是其中部分險峻之處限制了它的通行。
從秦修五尺道到漢晉修南夷道,最後到唐修石門道,這條路已四百餘年未有大修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