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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祈安愣了愣,感受到了李瑕的怒火。

    他從未見李瑕如此生氣過。

    「阿郎息怒,此事……」

    「吳潛是滿意了,他不怕死,他只要把皇帝唯一的近親血脈拉下儲位,換一個宗室子弟。李墉就為了吳潛這了不起的忠誠,卻要葬送我所做的一切。」

    「阿郎,令尊……李先生……李老先生……」

    李瑕臉色愈發冷峻。

    他之前不願告訴韓祈安此事。

    因為,說不清等於沒說,而一切全說清了,他怕聽到韓祈安勸自己……殺了李墉,以絕後患。

    而李瑕也知道這是個大患,卻終究沒動手。

    「李老先生不會這麼做的,一個父親……為人父者,絕不會去親手葬送兒子的前程性命……」

    「我本也以為他不會!」李瑕道:「現在,他就是這麼做了。」

    韓祈安沉吟著,緩緩問道:「阿郎是否誤會了李老先生?或許他是為了去消除這些隱患?」

    李瑕搖了搖頭,繼續凝視著地圖。

    他清楚,他並不是李墉的兒子,兩人關係沒有親近到這種地步。  

    無論如何,他得將李墉再捉回來。

    ……

    韓祈安深深嘆息一聲,臉色也漸漸愁苦。

    入漢中這些日子,有太多值得欣喜之事……他們這些人終於有了落腳點,各種計劃終於鋪開。

    就好像一間屋子,外面是風吹雨打,好在屋子裡還算安寧,他們正在努力加固。

    但現在,屋外的風雨卻更大了。

    得罪了朝中重臣、討不來朝廷的錢糧、怕被猜忌……樁樁件件,本就千頭萬緒。

    竟不知,還有李墉這樣一個大隱患。

    「吳潛愚忠之輩,誤我事矣!」韓祈安想著想著,不由大罵一聲。

    「姜飯太慢了,還未從城固回來?」

    李瑕不耐,起身往外走去。

    迎面卻又有人匆匆跑來。

    「大帥……大帥,虛庵楊公回來了,急事求見!」

    ……

    一封信被李瑕打開……

    「李閫帥閣下無恙,幸甚,幸甚。閣下以不世出之才,建業立事,擁旄數千里,壯矣。奈何明珠暗投,驥服鹽車?  

    趙宋自棄中原,無歲不望許和,無人不怯用戰。汴梁不守,江都再奔,懦主失魄,庸臣無義。岳飛冤死、侂胄授首、孟珙悲絕、余玠毒亡。長城自壞,徒傷北面之羞,天柱既摧,有異南枝之泣,嗚呼哀哉。閣下若不審,論功行戮,指日可待……

    夫禮樂滅於秦,中國滅於晉已矣乎?非也,天之所與,不在於地,而在於人。昔之天下,吾民也,今之天下,亦吾民也!天之所與,不在於人,而在於道。能行中國之道,則中國之主!

    昔苻秦三十年而天下稱治,至今稱為賢君;元魏以漢法為政,典章文物,燦然與前代比隆。故,有功於天下則甚大,有德於生民則甚厚矣!聖王之道,為天地主立,以道為統,而以為傳……

    五代以降,國難並興,禮樂崩壞,生民望聖主之拯己,如赤子之求母。幸天開聖人,明王道、修帝德、應天心,以天下為度,恢弘正大,不限中表,不頗不撓,心乎生民,不心乎夷夏……

    王推赤心,必赦罪責功,棄隙錄用。朱鮪涉血於友於,漢主不以為疑;張繡剚刃於愛子,魏君待之若舊。況將軍無昔人之罪,而勛重於當世,迷途知返,待開國建制,使王侯專制漢地諸道,如漢之分封,唐之藩鎮……

    天下歸一,息師撫民,致治成化,創法立制,敷布條綱,四海稱平,萬萬生靈安樂。此,君之所盼,亦吾之所盼。深望早勵良規,頓首以待!」  

    ……

    姚樞的信很長,李瑕整整看了兩柱香的工夫。

    沉吟了許久之後,他把信遞給韓祈安,轉頭看向楊實。

    「張家答應了我的求親?」李瑕開口問道。

    楊實一拱手,哭道:「老朽愧對阿郎!張柔先是答應了,收了阿郎的聘書、禮書,還要了一份迎親書,說是讓阿郎親自去迎親……但……但張柔之後又說,需要……阿郎先舉旗。」

    「聘書、禮書都給了?」

    「是。」

    李瑕點點頭。

    他遣人拋進張柔營里的聘貼是空的,為的是嚇張柔,但,給楊實帶去的卻是真正的聘書。

    李瑕已盡了最大的努力、也給了最大的誠意,因為他真心想娶張文靜。

    本以為張柔有可能會答應。

    因為張柔有把柄,可能會害怕,也可能認為忽必烈會敗,需要李瑕這個退路……但沒想到,忽必烈寬恕了張柔。

    更重要的是,相比而言,李瑕實力還不夠。

    「楊公辛苦了,路途艱難,請楊公先去歇息,改日設宴謝媒。」  

    「萬萬不敢領阿郎謝。」

    「無妨的,張家畢竟是答應了。」

    李瑕起身,親自送了楊實。

    再回到堂上,韓承緒還在看姚樞的信。

    李瑕回到位置上獨坐著,似乎已忘了去找姜飯問追查李墉的進度。

    好一會,韓祈安才從信上移開眼,愣愣看著李瑕。

    「屋漏偏逢連夜雨……壞事都擠到一處了……」

    「以寧先生認為,宋廷已容不下我?」

    「哪怕任何事都未發生,只說阿郎年紀輕輕、功勞過甚,便有餘玠之禍……何況是得罪中樞三相公,得罪了儲君……再加上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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