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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忙不迭迎出去,只見李瑕一行人正在山口處,看樣子卻並非慘敗歸來。
……
「縣尉,眼下大理這局勢,只怕不好繼續販貨了吧?」
寒暄之後,熊阿乞小心翼翼問道:「不如,就此回去?」
李瑕道:「不,此行還是順利的。往後大理那邊會有人接收我們的貨物,只是須等戰事過去。」
「那……我們這次帶的貨?」
「和彝人、苗人交易。」
熊阿乞一愣,尷尬笑道:「深山裡的老蠻夷,哪能有物件能與縣尉交易?」
「有。」李瑕道:「換他們的勞力,我要他們為我們搖旗吶喊、起營建炮、築城修牆……」
……
在宋人看來,烏撒部只是蠻夷。但烏撒其實是一個有著自己的語言、文字,以及嚴密制度的政權。
除了種植稻穀、養殖牲畜為生,烏撒部還有大量的能工巧匠來編織竹器、打造鐵器,且還有教化部民的文人,稱為「布摩」,既是祭師,也是輔臣。
這是一個「士、農、工」各司其職的穩定政權,所謂「君魂施號令,臣魂來指揮,師魂有見識,匠魂管藝人」。
烏撒部臣服大理之後,大理國多派將領到邊境監視烏撒部,最後卻都因利益而被融入烏撒的部落政權,成為其棟樑之才。
其中最著名的四人被稱為「四大白彝」,一直維持烏撒與大理的臣屬關係,直到大理國滅……
烏撒部的首領名叫「阿勒」,時年已有七十三歲。
他還在襁褓之中時因戰亂被遺失在荒野,靠吸食被風吹斷的桑苔而得以存活。這在烏撒部的部民們看來,阿勒是受天神庇護的君長。
之後的事實也證明了這一點,阿勒重振了烏撒部,維持了部族的安穩,直到大理國滅……
蒙古人南下,給西南所有人都帶來了新的命運。
阿勒和他的嫡長子勒余,並不願意投降蒙古人。
而兀良合台攻蜀之際,對烏撒部攻城掠寨,阿勒只好遷到了耐恩山脈,避開了五尺道。
四月初八,勒余領著人抬著兩口箱子放在阿勒面前,道:「父親,三家寨的苗人送來的禮物,說是有個宋官和大理高氏要見我們。」
他打開包袱,裡面是精美的布匹、瓷器。
阿勒坐在那似乎昏昏欲睡,用蒼老的聲音問道:「他們想要什麼?」
「他們在南面的可渡關與蒙人打起來了,想要烏撒部幫忙。」
阿勒許久沒有說話,似乎陷入了悠遠的回憶。
年輕時,他率部民與四部聯軍大戰,戰四十七場,其中四十三場皆勝。在這一方天地被視為英雄。
但到了暮年,遇到蒙古人,他才知道蒙古人才是真正的善戰。
「父親?」勒余又問了一聲。
「宋人?宋人管不到大山里來……大理高氏也不復當年的雄威了,不必見他們,不能讓他們將戰火再引到烏撒的大山里來。」
勒余道:「那這些禮物?」
「禮物留下,人趕出去。」
勒余有些失望,認為阿勒老了,失去了往常的雄心。
他的想法與阿勒不同,等阿勒去世之後,他需要繼承為烏撒的君長,迫切的需要建立自己的威望,帶著族人走出眼下的困境。
因此,同樣是不願投降蒙古,阿勒想的是讓部民平安;勒余想的卻是先打幾場勝仗,一則服眾,二則往後哪怕投降了,也能換更多的好處。
當然,這於他而言是往後之事,暫時而言他還傾向於聯合宋人、大理人。
勒余想了想,道:「苗人說,那宋官是……冥王。」
「冥王?」
阿勒睜開了眼。
彝、苗之所以能共處於烏蠻大地之中,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巫」。
彝人是泛神崇拜者,認為「萬物有靈顯巫術」,各種鬼神主宰著世間,唯有信奉鬼神,種族才不會衰亡……
勒余見父親睜開眼,上前兩步,低聲道:「奎香苗寨的通司說的……那漢官是冥王轉世,來救世人於蒙古人的殘害之下。她說,人死後,魂靈會離開身體,到另一方天地去……與祭師說的一樣。」
「冥王怎會轉生為漢人?」
「但她治好了麻博阿維的失魂症,三家寨的苗人都信那漢官是冥王。」
阿勒不說話,只是嘴唇上下張合。
勒余又道:「父親,那漢官不僅是冥王,還是高泰禾的女婿……還有,兀良合台就是他殺的。」
「他叫什麼名字?」
「漢名叫『李瑕』……」
……
與此同時。
「非瑜有信心說服阿勒嗎?」高長壽問道:「畢竟我伯父、父親已戰敗身死,便是我堂兄也很難再讓烏撒部效力。」
「有。」李瑕道。
他抬頭看向深山,低聲道:「自幼被遺棄於野、吸食桑苔而活的阿勒,需要再有一個神話,才能讓他的部民重拾信心……」
第二百九十四章 退兵
可渡關。
也先沒料到李瑕敢在可渡關守著。在他看來,這簡直可笑。
但他只帶了一個千人隊,強攻城寨還是要驅趕僕從軍。
等到四月初十,他身後那慢吞吞的三千大理兵終於趕到了。也先才打算強攻可渡關,卻見南面又是塵土飛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