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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塔察兒的大旗已經漸漸脫離了戰場。
東面則有近千騎兵匯入了大軍之中,更遠處,有一大股元軍騎兵在戰場附近徘徊了一會,最後還是退了回去。
一名信馬趕到李瑕身邊稟報導:「元軍派了五千的怯薛騎兵來包圍我們,我們早有準備,帶著忙哥剌逃回來了。」
「很好。」
李瑕又吩咐了幾句,策馬趕到降兵們的面前,指了三個千夫長道:「帶上你的人馬去收拾戰場。」
「喏!」
李瑕沒有通過術真伯來指揮。
而戰場上能收拾的東西其實不多,無非是一些屍體、傷兵、馬匹,更多的還是為了讓他們感受勝利。
安排過後,李瑕才對術真伯道:「帶上你的怯薛,隨朕來。」
從大纛所在的位置到哈圖山還有三里多的路途,雖然能用望筒望到,真正策馬過去還是需要一些時間。
等術真伯隨李瑕趕到山下時,連攻山的元軍都已經撤走了。
再看戰場上留下的痕跡,這場不過千餘人攻打三百餘人的小戰役竟然比那邊兩萬人攻打一萬人的大戰要慘烈得多。
那邊的開闊戰場上,死傷的士卒大多都是失誤或中箭摔下馬的,身上的傷口都是一兩處的箭傷或在身體下面的摔傷,散落在大戰場的各個地方。
哈圖山這短短數百步的防線上,卻是每一步都是屍體,被石頭砸爛了半邊腦袋的、被火燒得全身烏黑的、落入陷馬溝被紮成刺蝟的……更多的則是傷痕累累的唐軍士卒死死纏著元軍近戰肉搏至死,連屍體都不能分開。
連一輩子打仗的術真伯都看得動容。
「不是說漢人都軟弱好欺負嗎?」他不由轉頭與怯薛士卒嘀咕道。
前方的李瑕卻已勒馬,回過頭反問了一句。
「是什麼時候開始讓你有這樣的印象?」
術真伯沒想到李瑕耳朵這麼靈,一時不知怎麼回答。
好在,前方有人扯著嗓子喊道:「陛下親自來接我們了!」
「陛下?」
「真是陛下嗎……」
李瑕翻身下馬,向山頂趕去,沒多久就看到了前方一個個殘盔裂甲、傷痕累累卻還在相互攙扶的兵士。
李曾伯在其中,頭盔已不知掉到何處了,滿頭的白髮散落,臉上全是血,鬍子上甚至還粘著一塊碎肉,沒了老元帥的威風,像是普通士卒一樣與傷員們搭著肩。
李瑕停下腳步,看著這一幕看得有些呆了。
這才是他的將士,哪怕只有一百人兩百人也是他想要成就的偉業的基石。
「陛下……老臣有罪。」李曾伯見到李瑕,開口說了第一句話,「老臣丟了興慶府……」
話音未落,李瑕已上前扶住了他。
……
「元帥,帶我們來就是來馱東西的嗎?」
回程的路上,術真伯的怯薛將領向他這般問道。
他們的馬背上都馱著唐軍戰死者的屍體、營地里的物資、戰場上留下的盔甲武器和馬肉等物。
「那老頭子是什麼人啊?唐皇帝帶這麼多人來接他們。」那將領又嘀咕道。
術真伯看向前方並轡而行的李瑕與李曾伯,卻聽不懂他們說的漢語。
終於,他們回到了大軍之中,之後又緩緩歸回了營地。
留守的士卒們早已燃起了篝火,立即就開始烤馬肉,這是勝利一方的優待。倉皇撤退的塔察兒當然不能給軍中加餐。
術真伯則跟著李瑕來到大帳議事。
這次比上次多了二十餘人,個個帶傷,正是從哈圖山救回來的唐軍中的將領。
但哈圖山上的唐軍包括傷員也就兩百人出頭,術真伯不由心想,難道這支唐軍連十夫長也有資格進大帳議事嗎?
要知道,新降的兩萬兵馬,一共也只有二十個千夫長和他這一個萬夫長有這種資格。
眾人到齊,李瑕說了一句漢語,馬上有通譯看向術真伯這二十餘人,道:「有一個壞消息,昔里吉汗被忽必烈殺了。」
術真伯一愣。
他投降李瑕時說的很清楚,他是投降於昔里吉汗。這雖然是一個藉口,卻也是個名義。哪怕是蒙古人,做事也是不能少了名義的。
呆愣的這一會兒工夫,帳中眾人全都已看向了他。
除了坐在李瑕身邊的兀魯忽乃,猶捧著一杯奶酒慢吞吞地喝著。
術真伯只好硬著頭皮道:「忽必烈是蒙古的叛徒,弒殺了草原上真正的大汗,是蒙古人的敵人。」
「幾年前你們就這麼說了。可惜,阿里不哥沒能打敗這個叛徒。」李瑕道:「現在你覺得蒙古國應該怎麼辦?」
術真伯想了想,偷瞥了兀魯忽乃一眼,小聲地試探道:「也許應該……再舉辦一次忽里勒台大會,推舉一位新的大汗。」
「那你覺得,誰適合成為大汗?」
術真伯沉默了。
他既要考慮提出的這個人選是合適的,又要讓李瑕滿意。
「忙……」
才張口想要說出忙哥剌的名字,很明顯能看到李瑕的眉頭皺了起來,術真伯連忙閉嘴,思考著是提海都好,還是提被兀魯忽乃掌握在手中的幾個察合台汗國的子孫。
大帳中安靜下來,似乎所有人都在等著術真伯的答案。
漸漸地,他額頭上都沁出了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