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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德宸不知哪些可以說,只應道:「是這樣。」
其實李瑕既然讓董文用來接待,便是沒打算瞞著他鈞州之事,甚至鈞州之事本就是他負責的,軍情司只是輔助罷了。
待到有軍情司統領出來問話,俞德宸這才說了經過。
當時他看那幾個控鷹衛校尉衣著顯貴,便盯著他們等他們落單,一路綴著腳印出了城,在樹林裡追上他們,幾劍結果了。
「之後我到那私鹽鋪子探過,發現控鷹衛暗派了百戶崔文前來,捉拿了冶鐵坊五人,其中兩人已被殺,有三人挨不住刑降敵了……」
他到鈞州本只是調查冶鐵坊失聯的眼線,查清了也就完成了差事,後續自有軍情司再安排。
至於帶回郭弘敬,也只是順便而已。
「像是個好官,正好遇到了就帶回來了……」
郭弘敬一路隨俞德宸到長安,卻還是初次知道這些,喃喃道:「我以為是你們故意陷害我。」
董文用招了招手,讓郭弘敬與他並肩而談,道:「我們不必陷害你,李璮一叛,中原漢人被猜忌得厲害,豈還需特意陷害?」
郭弘敬又問道:「可……你們走私之時,特意走利人渠沿線,不是為了陷害我?」
董文用頗詫異,問道:「從陝州過來,不沿利人渠,還有幾條路可以選?」
郭弘敬愣了愣,一時不知說什麼才好。
好一會,他搖了搖頭苦笑起來。
「可當別人要懷疑你,說什麼也沒用。」
董文用道:「放眼河南,比你有嫌疑的人太多了,可知你為何會是第一個被拿的?」
「我若與張氏成親,便是李瑕的連襟?」
「呵,秦王的岳翁尚且未遭牽連,連襟算什麼?」董文用道,「連襟不算什麼,怕的是連襟沒有實力。」
郭弘敬默然。
「弱肉強食,這是漢制嗎?」
「董公……你是真的投降李瑕了嗎?那就不怕牽連董家嗎?」
「方才說了,保州張家還未遭牽連。」董文用說著,沉默了一下,也不顧身邊還有軍情司的人,道:「其實我本也不願降。」
「不願降,可你卻北上為李瑕串聯世侯?」
「因為我本是想藉機逃的,但……」
董文用想了想,也不知該如何說。
他其實沒有明確表態過要降李瑕,當時阿術死後,他只是不情不願地為李瑕出謀劃策而已。
甚至後來,他二哥董文蔚還在攻打李瑕時戰死在了商州。
李瑕也沒逼他表態,只問他「若將來我取天下,董文炳願為忽必烈殉國,誰來保藁城董家?」
「不可能!」當時董文用這麼應著。
他心中底氣卻虛,漸漸也會想若是李瑕是真命天子,那活下來輔佐真命天子以圖保家保國保天下才是對的。
李瑕那種強烈的自信一直在感染著他,有時他甚至不願去分析局勢,想要盲目地去相信李瑕算了。
就像不久前北上當說客,董文用不明白為何李瑕就能這麼信任他,敢在這種時候放他去河北?
他有好幾次都想藉機從林子身邊逃走。
但逃回去也很難再得到信任了,反而只有李瑕信任並重用他。
一個人能做到恢弘大度,往往是因為有強大的實力或強大的內心,從這點上看,董文用能感受到李瑕的強大。
這種感受很難說清,董文用只是拍了拍郭弘敬的肩,道:「你慢慢會知道的,知道我為何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郭弘敬有些茫然。
這次被俘,也不知前途如何,但他肯定是有氣節的。
食君之祿,一定不能像董文用那樣變節。
郭弘敬忍不住又回頭望向遠處的龍首渠,只見勞工的身影不停忙碌,不由心想,關中到處都在修渠啊,也不知是否把漕渠和皂河一起修了?
第八百七十五章 關中見聞
一路到了長安秦王府,郭弘敬其實已決意不願變節,做好了被囚禁或發落的準備。
他倒是沒逃,懷著僥倖,心想李瑕也許能看在張家的顏面上放了他。往後便是不再受朝廷信任,辭官歸鄉也就是了。
到了大堂外候了一會,卻見董文用與秦王府侍從低語了幾句之後,竟是徑直讓他們進去。
更多的細節還沒看,但郭弘敬卻留意到大堂的門檻已被踩得只剩原來的一半高,後面的地磚也被踩壞了,微有些晃動。
李瑕確實是窮的……這是第一印象。
才進大堂,便聽到了議論聲。
「如此,核算下來,每里河渠費錢一萬四千二百八十五貫,三百二十七里渠,共費錢四百六十七萬貫……」
「這還只是重修鄭國渠的花費,另外還有長安城的引水開槽……」
郭弘敬只看到一群人正圍著幾張大圖紙指指點點,一時也顧不得去看哪個是李瑕,只咂舌關中能拿出這許多錢來修水利。
他這邊愣愣聽著,那邊董文用已上前與其中一個年輕人低語了幾句,又重新過來。
「無防,你也過去看看。」
「我?」
「不關乎你降不降,為關中百姓謀福不是嗎?令兄的處世之道忘了?」
郭弘敬早便對那圖紙感興趣,小心翼翼走了幾步,在恰好能看清的地方停下腳步。
周圍那些官員竟是毫不理會他,猶在指指點點地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