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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打敗他。」
李瑕沒有太多的驚訝。
呂文德是否會休戰本就在兩可之間,打就打。
……
號角聲又響起。
宋軍再次發動了攻勢。
呂文德已經想得很明白了。
如果真如呂文煥所說的,休戰,等朝廷與李瑕議和……那麼,他還得要承認李瑕是皇帝不成?
臨安城裡的趙禥願意承認,甚至向李瑕稱臣。
他呂文德做不到。
同樣是大宋的武將,他抗蒙三十餘年戰功赫赫,都沒能裂土封王,憑什麼李瑕能稱帝?
他能屈能伸不假,投在趙癸、謝方叔、賈似道門下,是因為這些人天生就是比他高貴的。
而李瑕的出身比他賤,資歷比他淺,只會激發他性子裡「好妒而切忌」的一面。
那就殺。
令旗一搖,一隊隊的宋軍士卒只能向叛軍攻去。
……
「轟!」
這日,叛軍援軍毫不留情、毫不節省地向宋軍擊射出火炮。
他們帶的火炮不多,僅有一門,就擺在劉元禮的主船上,劉元禮也並不擅長指揮水戰。
但他是生力軍,又是從上游攻下游,且一出現就擊垮了宋軍的士氣,天時地利人和都更有利。
每一次火炮射出,都很容易能擊毀或擊沉宋軍的船隻。
戰場上的傷亡越來越重。
另一邊,在呂文德的嚴令下,宋軍也對李瑕所部發動了最猛烈的攻擊。
士卒們在小船上載了火油,推到叛軍的船隻下引火點燃。
「轟!」
烈火燃起,一艘戰船漸漸沉入漢江中,水手們大叫著在游出大船。
「放箭!」
叛軍已然沒有箭矢了,宋軍卻還能不顧消耗將箭矢傾掃而下。
戰事到了最後的階段,一天的傷亡比之前半個月加起來還大。
江水很快被染紅,殘肢碎肉飛濺在青草岸邊。
……
戰台上,陳元彬焦急地盯著前方。
他深知利用假消息來堅定呂文德平叛的信心,這事很容易被揭穿,因此,希望能早些殲滅李瑕。
或者讓這交戰的雙方有更多、更多的傷亡,讓元軍能坐收漁翁之利。
至少多摧毀些李瑕的戰船,才好讓不利於水戰的元軍能完全取得優勢。
戰事還在膠著著,暫時還沒有一方有被擊潰的跡象,那些被圍困的叛軍像是要等到剩下的一萬餘人全都死絕了才肯服輸。
忽然,有探馬趕回來,登上了戰台。
陳元彬一看這探馬是從襄陽方向過來的,一顆心就顫抖起來,退了幾步,隨時準備退下戰台,往馬廄方向過去。
「報!有敵軍正猛攻襄陽、樊城……」
那信使進前一步,又向呂文德細稟道:「敵軍旗號雖為叛軍劉元振所部,然而六將軍以為很可能是蒙元兵馬欲趁勢取襄陽。」
陳元彬一驚,轉身正欲逃,忽聽得呂文德一聲大喝。
「胡說八道!」
呂文德喝道:「宋元已有盟約,元軍豈敢擅自毀盟開戰。呂老六可有證據?」
「六將軍疑惑劉元振為何能一夜之間殺入襄樊城下,因此……」
「閉嘴!讓他守好城池,待老子提李逆首級為他解圍!」
「……」
陳元彬停下腳步,已鎮靜下來。
他冷眼旁觀看著呂文德,能從這個老者的體態中看到太多衰老的痕跡。
……
「娘的,老子頭要裂了,酒……酒來!」
白日指揮大軍激戰,入了夜,呂文德一摘掉頭盔,卻是整張臉都扭曲起來。
他顯然不是太舒服。
「親家……該死,老子的親家死在李逆手裡了。把我的愛婿喚來……」
「少保。」陳元彬上前道:「清溪還在守孝……」
「那就找個大夫來!」
「是。」
陳元彬隱隱有些忐忑,站在帳邊看著老大夫緩緩褪下呂文德的衣袍。
「這……」
老大夫明顯吃了一驚,整個人都抖了一下。
「少保恕罪。」
他緩緩伸手按了按呂文德的背,力氣雖不大,呂文德卻是痛叫了一聲。
「啊!」
「背部紅腫熱痛,瘡頭有粟米樣……」老大夫喃喃著。
「說!什麼毛病?!」
「少保舊傷過多,濕氣入體。憂思過重,內臟積熱。放肆飲酒食肉,氣血凝滯,使邪阻肌膚而發,成了……成了背疽。」
「背疽?!」呂文德驚呼一聲。
陳元彬眉毛一挑,馬上換上一臉焦急憂愁之色。
他其實也略懂醫術,至少知道《靈樞》上背疽,「膿已成,十死一生」,一旦成了膿,發病迅速,很快就會從皮膚深入內里,高燒不退。
古往今來,只要患上背疽,基本上都是死。
卻聽那老大夫道:「好在少保暫時只有熱痛,且待老朽開兩副藥,請少保清淡飲食,不飲酒,少動怒……」
呂文德又大罵了幾聲,揮退陳元彬,交代若呂文煥有消息再報來,便自顧臥床歇養。
「少保,那明日是否……」
「繼續強攻!老子就是死了,先叫那狗猢猻給老子陪葬!」
呂文德似乎真的像是老糊塗了,顯得愈發固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