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頁
以今日這些苗人而言,那羅娘子敢與外族男子相談,或因未受理學教化,或因熊石包容,或因阿郎氣度不凡他們有心交結。但若是旁人敢與苗女並肩而行,被其兄父族人打死也有可能。難治,難治……」
韓祈安道:「不僅如此,西南之地原與大理國通商換馬,茶鹽絲瓷交易繁盛,如今蒙古占據大理,商路斷絕。再加上大戰將臨,縣治與諸寨關係必定緊張。」
李瑕點點頭,放目望去,問道:「為何苗寨的稻子收了,縣郊的稻還未收?」
韓承緒道:「還未完全熟。」
韓祈安道:「秋防在即,由此可見,這白岩苗寨寨主是個謹慎人。他該是擔心戰事一起,來不及收成。」
劉金鎖道:「還是個有錢人,能讓媳女掛那麼多銀鏈子。」
「這話倒也不錯。」
劉金鎖兀自嘀咕道:「那熊山可真壯,嚇壞我了。」
說話間,一行人已進入慶符縣城……
第一百五十九章 縣官
如今大宋的縣城,先按位置分,京縣、畿縣、望縣、緊縣;往下再按人口分,上縣、中縣、下縣。
京縣設縣尉六人,分判六曹;畿縣、上縣設縣尉二人;中縣以下則設一人。
當年李墉任主簿的餘杭縣就是畿縣,如今李瑕任縣尉的慶符縣則屬於下縣。
主簿雖只比縣尉高一級,但畿縣與下縣卻不可同日而語。
首先,下縣的官員很少。
大宋開國時規定,縣千戶以上,置縣令、主簿、縣尉。人口不滿千戶,則由縣令兼主簿事,或主簿兼縣尉事。
兩百數十年來,天下人口愈增,但下縣主官不配齊已是慣例。
慶符縣以前本只有縣令、縣尉。
隨著蒙古吞併大理,它的戰略位置變得重要起來。兩年前,朝廷又增設一名主簿,名叫房言楷。
其後不久,原任縣尉三年任期已滿,調任別處,主簿房言楷兼領縣尉事,處理極妥貼,朝廷便一直未委派新的縣尉。
九月十一日,午間。
「房主簿,到了一位新任縣尉。」
「縣尉?怎未事先收到公函?」
「他上任得急,直接帶著公函來了。縣令請主簿到堂上相見。」
說話的是個雜吏,名叫「黃時」,平素就能幹,也肯讀書,將要調到錄事司任職。
房言楷從文牘間抬起頭,問道:「獨自來的還是州署派人相送。」
「州署派了擺捕的曹六送他赴任。」黃時道:「小人已把曹六帶來了。」
「喚進來。」房言楷道。
他並不急著去堂上相見。
不一會兒,曹六進了公房,先是遞了兩封要送的公文,又簡單介紹了新任縣尉的姓名。
「李瑕李非瑜。」房言楷低聲喃喃了一句,問道:「你有何觀感?」
「年輕、俊朗,旁的小人便不知了。」
「知州如何吩咐的?」
「知州說,邊陲重縣,秋防在即,房主簿須多擔待。」
房言楷笑了笑,又交了曹六兩封公文,並帶上一封私信,道:「你跑腿不易,又替我捎信,再去領五十錢吧。」
「是,謝房主簿。」
曹六應了,跟著黃時去拿錢。
房言楷則坐在那,捻須沉思了一會。
方才,曹六說話一板一眼,未曾說那李縣尉一句壞話,可見從敘州到慶符縣這一路他們相處得不錯,李瑕有些手段。
有手段而不被知州所喜,由此推論,李瑕背後靠山與史知州政見不合。
年輕俊朗、並無功名,該是奸黨走狗……
思考了這些之後,房言楷起身,向大堂走去。
堂上,縣令江春正坐在上首,與人對談。
房言楷目光看去,縱然有所準備,還是愣了一下。
這也太年輕了!無怪史知州特地派人交代一聲。
派如此年輕識淺之輩任官,豈不荒謬?!
「正書,正書。」江春喚著房言楷的字,顯得很親近,笑問道:「愣住了不成?」
「是,如此少年英才,平生罕見。」
「來,為你引見,新任縣尉李瑕李非瑜,天子賜字,破格任命,不同凡響吶。」
江春說完,又為李瑕引見房言楷。
「此為我們慶符縣房主簿,庚戌年進士,早年曾在余玠余節帥府中為幕,歷任隨縣縣尉,莫看房主簿是文人,也曾射殺過蒙卒。你赴任以前,縣尉之事皆由房主簿兼任……」
「房主簿,有禮了。」李瑕道。
論履歷,他自知比房言楷差得實在太遠。
也無怪知州史俊討厭朝廷莫名其妙派個年輕人來攪和。一個壯年有經驗的主簿兼任得好好的,派個半大孩子來是怎回事?
房言楷笑道:「李縣尉來了便好,我也可輕鬆許多。」
「還請房主簿多多指教。」
江春道:「誒,李縣尉毋須多禮,我三人同為慶符父母官,各司其職,通力合作,通力合作。」
李瑕道:「瑕年輕識淺,往後若有錯處,也請縣令與主簿莫怪。」
江春擺手而笑,道:「李縣尉旁的都好,就是太客氣了。你一路辛苦,且先安排住處如何?」
李瑕道:「住處事小,瑕不敢懈怠公務,不如儘早交接?」
江春與房言楷對視一眼,無聲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