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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迎敵啊!」
陳宜中被架著向黃州城門跑去,只見城門前堵得水泄不通。
而在長江之上,那順流而來的叛軍水師速度很快,漸漸已逼近黃州。
「嘭!」
一塊大石被拋了出來,砸在離岸很近的江面上,砸起高高的水花,也砸碎了陳宜中效仿傅介子的雄心壯志。
「嘭!」
一時間,亂石穿空,驚濤拍岸,捲起千堆雪。
……
砲車上的拋杆猛地豎起,像是打了個激靈。
巨石被高高拋起,又重重下落,轟然砸在離沙洲碼頭不遠的江面上,水花濺得老高。
停泊在沙洲碼頭的戰船搖晃不停。
「逃呀!」
曹喜跑下了船,拼了命地向黃州城門跑去。
雖說他是個奴才,但在宮城裡過的也是養尊處優的生活,跑了一會便累得喘不過氣,還落在了最後面。
「你們……該死的……等等咱……」
被濺起的江水如下雨一般灑落,滴在曹喜脖子上,冰冰涼涼的。
他心中駭然不已,轉頭看去,只見城外叛軍的船隻還在逼近。
突然。
「轟!」
一聲巨響,他也不知是怎回事,只見到一艘迎向叛軍的宋軍小船被擊成碎片。
船板破碎的瞬間他還能看到有士卒被擊碎時揚起的血團,半截屍體落入長江……
曹喜身子一顫,張了張嘴,想要驚呼,卻是連嗓子都啞了。
一股尿騷味自他胯下泛起。
作為宦官,他比常人更控制不住。
好一會,他終於回過魂來,這才沒命般地繼續跑。
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為什麼在朝廷已經安排了使節議和的情況下,皇后還要派他再傳些私話。
……
對於絕大部分從臨安來的人而言,這是平生第一次真正看到戰火。
在此前的百餘年間,打仗對於很多達官貴人們而言,就是一封封戰報。
朝廷多次被嚇到驚懼,也只是被戰報嚇到,而不曾親眼看到血與火。
終於,陳宜中披頭散髮地奔進了城門,沒有再大呼小叫要求指揮守將打這一仗;曹喜縮在城牆下,茫然無措地四下張望,突然間完全不認得這個世道了……
臘月十五,叛軍兵圍黃州。
……
率水師攻打黃州的是姜才。
李瑕則是坐鎮鄂州,與史俊、房言楷等官員安排諸多事宜,比如儘可能多地帶走願意入蜀的人口、比如駐兵江陵保證持續從宋境吸引流民,這其中就包括了船隻調度、路線安排等等政策,十分複雜。
當然,要做到這些,還是要與宋廷和談。
李瑕確實迫切想要和談。
他快要支撐不了這場戰事了,但表面上卻一點都沒顯露出來。
「朕不會與陳宜中談判。談判談來談去、你來我往,太耗費時日了。朕要一次打碎宋廷的膽子,直接答應朕的要求。」
「那便不理會陳宜中,猛攻黃州。宋軍自會有人往臨安報信,到時宋廷必會再派使節來請和。」
史俊雖是文官,卻不似別的官員那般總愛勸李瑕以安危為重。
他與李瑕一樣敢冒險,認為基業草創就是要拼命。
因此,這兩人會合之後,凡議事,房言楷就只有一旁聽著的份……
「與宋廷談判,不必太看重儀禮。」李瑕道:「要宋廷稱臣,要的是大義。但辯我們是辯不過那些文人的,辯著辯著只怕還要丟了大義。相反,看看金國,野蠻地逼著宋廷稱臣,不還是讓中原人認了……」
李瑕說的這些,讓房言楷頗覺不妥,正要開口,卻見李瑕擺了擺手。
「朕不過是舉個例子,是要讓你們看到宋廷的德性。打得越狠,他們投降得越快。」
這或許就是李瑕與旁人不同的地方,旁人看到的是當時,他看到的卻有歷史的總結。
所以能堅決地以打促和。
史俊撫須道:「若戰事比預想中順利,未必沒有直搗臨安的可能?」
「也許吧。」
李瑕笑了笑,目光看向地圖,落在代表元軍的幾條箭頭上,那玩笑之意便微微有些凝固。
……
轉回住處時,李瑕遠遠看到閻容、唐安安投在紙窗上的剪影,想到或是因帶她們來討了個好彩頭,萬一順利得超乎想像,真就直搗臨安了……
「陛下,臣妾想與你說樁事。」
「嗯?」
這夜,閻容似是故意配合著李瑕,直將唐安安折騰累了,待唐安安滿臉紅暈地縮在一邊睡著了,她才擁著李瑕說起悄悄話來。
「……」
李瑕聽了,略略有些詫異,道:「她想見你?為何?」
「一則多年未見,難免想念;二則怕也是想要臣妾勸陛下收兵吧。」閻容低聲說著,撒嬌道:「臣妾能見一見她嗎?」
「你想見便見吧,不被她勸說著要刺殺我便好。」
不過是樁小事,李瑕隨口應道。
「陛下真好。」閻容將身子貼上來,一邊流露出纏綿悱惻之態,一邊卻又唏噓感慨不已,「那孩子也苦,真是許多年未見她了……」
……
年節愈近,黃州亦下起了小雪。
朝廷派來的使節陳宜中被叛軍圍在了黃州城內,屢次派人求見李瑕而不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