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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貫也是生前就封了廣陽郡王。」
「簡直是恥辱。」
張珏搖了搖頭,不願談童貫,道:「便是權勢滔天的史彌遠,亦只能在患病致仕後才封會稽郡王,去世追封衛王……」
至於中興異姓七王,岳飛在孝宗朝平反,至寧宗朝才追封鄂王。吳玠英年早逝,也是到孝宗朝才追封涪王。號為中興第一的韓世忠,生前封咸安郡王,追封蘄王。
總之,在宋朝,異姓生前封親王不可能,連封郡王的異姓功臣也一隻手數得過來。
宋朝爵位的特點,不能世襲,公伯以下像是隨便封,而王爵極少。
它被淡化了特權,又保留了尊榮的一面……相比於別的朝代大肆封王,這其實挺好的。
「若是要『封』王,大帥最多封一個郡王。」
「郡王、親王其實無所謂,一個名義而已。」李瑕依舊不太在意,「總之,若不能封王,我便稱王。」
張珏苦笑,提醒道:「我與你說這些,是想說,宋廷幾乎不可能答應封王,這不是宰執或皇帝就能做主的事。而宋廷不答應,你自立稱王,相當於立刻舉反旗,時機並不好……」
「時機確實不好。」李瑕道:「但我不管宋廷封王是否為難,封不封是由它考慮的事,我只管設立自己的目標,並實現。」
「如何實現?」
「第一步,必須拿下重慶府……」
說著,張珏已將一張地圖鋪開。
兩人沒必要討論重慶府的戰略地位有多重要了。
便是不知兵勢之人,只需看一眼地圖上四川盆地東面的山勢以及長江的流向也能明白。
若把四川盆地比作一個院子,四面群山就是它的圍牆,成都府是後院正廂房。
長江是進這院子的主路,荊州是大門,夷陵自古便有「川鄂咽喉」之稱。
重慶府不是大門,是這院子的大堂。
它在四川這個院子之內,占據了一半的地盤。
連大堂都不在自己手上,李瑕怎敢說自己是這院子的主人?
對宋廷而言,平李瑕之叛,從重慶府出兵與起從京湖出兵,完全是兩回事。
若李瑕沒占據重慶府,就向宋廷索要開府之權,就相當於直接宣戰。
到時中樞一看,李瑕還沒得重慶府,馬上就會調京湖兵馬入蜀平叛,駐重慶、兵進成都。
面對內亂,宋廷絕對有強硬平叛的決心,也有這個實力。
二十餘年來,孟珙、余玠、蒲擇之、王堅等人就是在重慶府一次一次抵抗住蒙古大軍。
縱橫天下、滅國無數的蒙古騎兵,正是在此屢屢鎩羽而歸。
到時李瑕若不能速勝,則必亡。
因為他人口少,錢糧少,積蓄弱,他任蜀帥只有區區兩年,川蜀又太過殘敗,無力供應他長期作戰。
比如,一旦呂文德率大軍入重慶,四川盆地就是戰場。李瑕手中的川蜀,就只剩龍泉山脈以西這一條通道,整個勢力範圍就隨時有被一分為二的風險。
唯一的辦法,只有在這一切發生之前,先搶下重慶府。
……
「你知道的,整個成都府路,各州縣駐軍相加,只有不到一萬人,且不能調動,否則川西三州十三縣必亂。」
「我知道,兵力就是我去歲調走的。」
「還有五萬餘你送來的蒙古俘虜,我派人看管驅使他們勞作,你何時收編?」
「還早。」李瑕道:「一兩年吧,此事我在準備了,須磨一磨他們。」
張珏問道:「能把成都府的兵力調回來?」
「不能。」
「漢中,隴西,關中,能調出多少兵力攻重慶?」
「調不出。」
李瑕很乾脆,道:「算算吧,隴西、關中、大理皆要駐兵,黃河沿線要防備山西之敵,潼關要守河南之敵,武關要守京湖之敵,蕭關要駐兵防蒙古騎兵,隴西則無塞可守,只能多駐兵力,防止涼州蒙軍入境……」
四川盆地近兩百萬人口,漢中與利州不到百萬,關中、隴西兩百餘萬,加上大理,五百萬左右人口,若不算重慶府,只四百餘萬人口。
這其中,川蜀有許多難民躲在山林中;大理是個入不敷出的地方;隴西地廣人稀,短期內收不到隴西百姓的稅賦;關中新附,眼下稅賦並不多。那這四百餘萬人,暫時能供養軍隊的不過一半。反觀宋廷,八千萬人口供養四十萬軍隊尚且年年困難。
李瑕之前一直是從宋廷吸血,才能保證軍需,接下來必須要休養生息,裁冗兵,練精兵,行軍屯之策。
這也是他不急著收編蒙古俘虜的原因之一。
窮,養不起。
也不能帶著蒙古人到江南就搶擄,願不願不談,蒙人並不忠心於他。忽必烈經營二十年,行漢制尚且要面對蒙古舊派的剿殺。他李瑕若要學蒙人搶擄,身敗名裂而已。
總之,算上各地駐兵雖有六七萬兵力,但駐兵不能抽調出來,根本調不出兵力來。
兩三年內攻了太多的地盤,沒有積蓄……
張珏只掐指一算,已算明白了這些。
他轉頭一看李瑕,見其還是從容自若的樣子,問道:「你總不是在與我訴苦,既說要拿重慶,總該有兵馬。」
「我們沒有,馬千有。從重慶府調兵打重慶,不費錢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