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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是如此,然李節帥既已與……」
話到一半,劉太平愣了愣。
他目光中,李瑕已拔出長劍。
「吡……」
劍鋒划過劉太平的喉嚨,血灑噴而出。
李瑕人已到了劉太平的身畔,按著他的頭頂,如殺雞一般,再次划動劍鋒。
……
關城內,三十餘蒙騎還未拔刀,箭雨已激射而出。
「噗!」
「噗!」
「……」
有人用蒙古語高聲罵著李瑕,須臾慘叫著倒在地上。
血在陽平關城中匯聚。
終於,有蒙古勇士拋下武器,跪倒、投降……
……
至死,劉太平猶老目圓睜。
他想不明白,李瑕為何要殺他。
不應該的,不應該的……
「你們給我關中?你們給的關中,還是人間嗎?」
李瑕看著劉太平死不瞑目的眼,喃喃了一句。
殺人時,他絲毫沒有猶豫。
而這一瞬間,卻想了很多……
從很早的時候,早到與張文靜相處之初,他罵北人是漢奸。
先不談是與不是吧,此時他在心裡疑問,劉太平與效忠忽必烈的其它漢人有區別嗎?
這答案不該由李瑕來回答。
該由中原、大理、淮左、江西等地的百姓來回答。
當劉太平心甘情願追隨著還保留著屠城傳統的蒙軍時。也是有數不清的北人一直在竭盡全力勸忽必烈止殺。
止殺、行漢制、立王法。
李瑕說,這不夠。
他還想要驕傲、想要尊嚴。
首先是對自己嚴厲。
嚴厲到等他有實力給別人選擇的時候,他才有資格問別人一句「你覺不覺得有尊嚴更好?」
而不是他直接代表了數十萬、上百萬,甚至上千萬被那些所謂「漢奸」庇護下來的人。
然後,自以為是地逼著這些苦哈哈們,逼他們說「漢奸們只能讓我們活,只能讓我們活得好一點,這還不夠,漢奸們必須做到更好。」
「你李瑕自己先做到啊!」
若李瑕做不到,卻只會強求世人,他才是世間最大的惡。
因為越大的善與越大的惡之間只有一念之差。
這次,如果他真放渾都海的兵馬入關中……
屠戮無數百姓,只為換得一空城,李瑕便不配與忽必烈相比。
那他比石敬塘都不如。石敬塘割讓燕雲讓燕雲百姓活到異族治下,他李瑕則是為了地盤而讓關中百姓去死、去家破人亡。
既如此,還比什麼?
除了胡漢血統之分,拿自己給百姓帶去的災禍與忽必烈相比?
胡漢之分,真就重要嗎?
若說李瑕要與忽必烈爭雄,就只因忽必烈是個胡人,那他與賈厚的辯論便是連自己都說服不了。
他的那一聲「我」字,也就是個笑話。
……
「我要的,不是一個被你們燒殺擄掠殆盡的關中,而是一個完好的關中。」
李瑕看著劉太平的眼,鄭重其事地將他的條件說了出來。
可惜,對方不可能滿足得了。
李瑕只好割下劉太平的頭顱,隨手將頭顱遞給親衛。
「讓那幾個人帶回去,再轉告渾都海一句話。」
「大帥,是蒙語嗎?我怕記不住,我帶個俘虜上來……」
「不必了。」李瑕道:「這句蒙語你會。」
他轉過身,同時隨口說了一句。
「額秀特。」
第六百二十六章 全盤方略
隴塬。
劉元振已苦守了險道六日,急得嘴角的水泡已開始發爛。
漫山遍野都是血染透的屍體。
他知道必須得撤回鳳翔府,再不撤,哪怕不潰敗也要全軍覆沒了。
但鳳翔府附近沒有關隘,只怕攔不住阿藍答兒遣偏師進關中擄掠,搜刮糧草。
拒敵於門外的優勢沒了,他會是此戰第一個罪人。
心頭憤恨,劉元振嘴裡一甜,已是嘔出一口血來……
突然,鳴金聲響起。
劉元振駭得肝膽俱裂,以為是麾下兵馬潰了,不等他指令就徑直撤退。
然而仔細一瞧,那鳴金聲卻是從蒙軍陣線中發出的。
放眼看去,只見阿藍答兒的大旗已向西,向街亭隘口方向而去。
「蒙軍撤了!蒙軍撤了!」
漢軍大喊著。
但沒有歡呼。
他們知道,他們不是勝了,只是沒攔住阿藍答兒而已,讓對方想去哪裡就去。
劉元振環視著戰場上自己的殘兵敗將,最後無力地癱坐在滿是屍體的地上,想哭。
為保住鳳翔府,他抽調了街亭隘口的守軍。
沒想到,阿藍答兒竟還去支援渾都海,再算上李瑕的奇兵。
隴西決戰,渾都海已經占有優勢。
「汪良臣,我盡力了,攔不住……」劉元振喃喃道。
……
陽平關。
李瑕看著地圖,標註了一下,有些詫異地向高年豐看去。
「背盟會不會不好?你要先看地圖,搞清楚,是渾都海先背棄盟約,或者說,是他一開始就只打算利用我。」
高年豐本來是小小翼翼地來問,此時不由十分不解,道:「大帥,末將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