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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長宜抬手搖了搖,道:「有些話,父皇本就是想等你從軍回來再與你說的,但今日,我來與你說。」
「好。」
「我從來就不覺得你有威脅。」
「你侮辱到我了。」
「與你是否出色無關。」李長宜道:「父皇就沒想過把皇位傳給除嫡長子之外的兒子,他要的是國家穩穩地過渡,度過這最迅速發展的數十年……你別急,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想說父皇允許你爭。他從來就沒有因你爭位而責罰過你什麼。」
李長靖傲然抬了抬頭。
李長宜道:「生於憂患,死於安樂。父皇不想讓我安樂,因此一直默許你做這些。這道理,我也是近兩年才想明白。」
說過這句話,他站起身來,搖著頭醒了醒酒,最後拍了拍李長靖的肩。
「多謝你這麼多年對我的鞭策。」
李長靖有一瞬間恍惚了一下,覺得自己像是醉了,問道:「你想騙我?」
「也許吧。」李長宜道:「說句心裡話,我很在意兄弟間的情義,否則,我還能信任誰來屏藩國家?」
……
次日,宿醉醒來,李長宜揉了揉額頭,有些記不起昨日與李二郎說了些什麼。
「殿下這是喝了幾杯?」劉姄問道:「昨夜回來後,反而酒勁還上來了。」
李長宜抬手,比了個「三」。
「這般多?」
劉姄故作吃驚,道:「殿下怎能喝三杯這麼多?」
李長宜自嘲地笑了笑,拉過劉姄的手,問道:「昨夜二郎說我老成,我確實從小就老成嗎?」
「也不會啊。」劉姄道:「殿下不記得蒙軍殺到潼關那年,我爹留守長安,殿下趁他睡著,把他鬍子剪了?」
「有嗎?」李長宜道:「他們似乎沒發現是我做的?」
「還不是我給你攬下了?」劉姄白了他一眼,笑道:「不過呢,雖然有這麼一點點調皮。但相比你的兄弟們,你還是最懂事的。起來吧,父皇召你議事,似乎事情不小,兀魯忽乃打算把汗庭遷到齋桑湖。」
「那六郎離得就更遠了啊。」李長宜喃喃了一聲。
這日,他離開東宮,風一吹,才忽然想到昨夜與二郎說了什麼。
但想必二郎也不是說放手就放手的,慢慢來吧……
……
建統二十一年,七月末。
北平城外,征西軍大營。
李長靖一身戎裝,大步追上李長宜。
「大哥,我再說一次,我不會納忽禿侖為側王妃。我絕不會讓素兒與那種母狼同居一個屋檐下。」
「我何時說過要你納她?她又何時說過要進你的門。」
「她說過。」李長靖道:「她在私下裡威脅我。你們都不信我……」
「我沒聽到。」李長宜腳步不停,道:「我只知道她的兒子長得和你一模一樣,我已經很後悔替你向老師說好話,看看你留下的這一堆破事。」
「當年在貝加爾湖,是你不讓我殺她。」
「是我,我故意壞了你爭位的資格。這樣行嗎?」李長宜終於肯回過身,道:「我知道忽禿侖不是一般的女子,她狠,她豁得出去,她是狡猾的狐狸和兇狠的狼。你傲?你覺得你笑一笑能搞定世上所有女子?好,哪怕有一個女人你搞不定,那就是忽禿侖,你跑去招惹她,你該。」
李長靖道:「不需要她,我們也能滅金帳汗國。」
「是,但你知道有她在能少死多少將士嗎?」李長宜拍了拍他的臉,道:「你馬上離開京城了,清醒點,你不是父皇,你的歷練遠遠不夠,別再逞能。往後每看到忽禿侖一次,你就給我警醒些,別再犯糊塗、耍幼稚,這是整件事裡唯一的好處了,二郎。」
「我知道。」
李長宜嘆了口氣,還是用力抱了抱李長靖,道:「要對陸三姐兒好,她忍了你這一堆破事,還肯陪你去西北。」
「我會。」
「你是成家立業的男子漢大丈夫了,別再像以前不懂事。」
「好。」
「滅了金帳汗國,別辱沒了你的姓氏。」
「好。」
李長宜最後拍了拍李長靖的後背,道:「走了……」
……
建統二十九年。
「咦,今日竟擺上酒了,殿下何事如此高興?」
「你我夫妻今日小酌一番。」李長宜伸手拉過劉姄的手,道:「劍外忽傳收薊北,初聞涕淚滿衣裳……我本以為我們這代人感受不到這種喜悅,但今日我收到二郎的戰報了。」
「打敗金帳汗國了?」
「此戰不容易。」李長宜淺淺地抿了一口,放下酒杯,道:「戰場遠隔千里,朝廷每年花費錢糧無數,遷人口、開荒原、養馬匹……終是以國力壓過了金帳汗國。」
劉姄眼帶笑意,盯著丈夫的嘴唇,看他小口小口地抿酒,每次她都是仰頭一大杯灌下去。
即便是這樣,待李長宜飲了五杯,幾乎快要醉倒了,劉姄還是半點醉意都沒有。
她爹、娘可都是千杯不倒的人。
李長宜喃喃道:「二郎原本不懂事,這些年曆練下來,終於長大了。」
「那殿下的歷練在哪裡呢?」
「我是長子嘛,小時候帶弟弟妹妹就是我的歷練。」
劉姄眼中笑意愈濃,還伸手摸了摸李長宜的頭,道:「明明是我陪你一起帶那幾個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