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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到了現在,局勢越變越壞,難免還是感到了氣餒。
「娘的。」楊文安啐了一口,煩躁地踱了兩步,「不駐紮在九原城裡,非要在草地上支個帳篷,誤事的廢物。」
他已不憚於在張弘范面前表露出不滿。
渲瀉了情緒之後,他問道:「接下來怎麼做?我們還有把握擊敗楊奔嗎?」
「沒有。」張弘范直接搖了搖頭,道:「蒙古諸萬戶、千戶已有不服於我的跡象,這一戰不宜再繼續打下去。」
楊文安聽了,嘴角便揚起了一個有些譏諷的笑容,但不知是在笑什麼。
他對這一戰是有期許的,想趁著李瑕北伐、兩國主戰場轉移到中原之際,重新在西北立足,現在這種希望已經越來越渺茫了。
「莫泄氣。」張弘范在楊文安肩上拍了一下,道:「你我皆是愈挫愈勇之人,重整旗鼓再戰便是。」
「如何重整旗鼓?」
「收縮防線。」張弘范吐出四個字,顯得有些無奈,又像是早便接受了這結果,「陛下命我儘快領兵趕回燕京,我本想先擊敗楊奔,如今看來是來不及了。從大局而言,該先擊敗李瑕的主力……」
楊文安聽著這「來不及」三個字,暗道張弘范真懂得找理由。至於什麼儘快趕回燕京,無非還是因為沒資格統領那麼多蒙古兵馬。
好在商議到最後,張弘范提出全軍向東退防,由楊文安駐守雲中古城,這才讓他稍稍釋然了一些。
收縮防線也好,終究比平坦的河套草原更好守衛,稍稍能鬆一口氣。
……
拿定了主意,楊文安便策馬趕回自己軍中。
這一整日來回奔走數十里,他回到營地時已是傍晚,第一時間則是見了楊文仲。
待提及脫忽之死,楊文仲並不驚訝,而是嘆道:「當年以為蒙古國強盛,如今卻屢屢大敗。」
「勝敗乃兵家常事。」楊文安道。
方才是更加堅定的張弘范寬慰他,此時則是他寬慰更不堅定的楊文仲。
「近年這幾場大戰,大元是吃了虧,但否極泰來,也許很快就要反敗為勝。」
「是嗎?」楊文仲已不抱期待,道:「也許當年叔父打算歸順李瑕是對的。」
「當年也是叔父要投降於蒙哥,使節都殺了,結果還是降了。」
「二弟就沒想過……」
「別再反覆了。」楊文安斷然道:「守雲中對我們而言是個不錯的選擇,有陰山、大青山脈為屏障,休整一段時日,積蓄實力,再觀天下形勢也好。」
「休整?只怕很快又要徵調我們。」
「大哥,別說了!」楊文安擺了臉,道:「讓將士們準備一下,連夜退兵吧。」
楊文仲默然,點了點頭,轉身出去。
帳中只剩下了楊文安一人。
他獨坐在那,疲憊地閉上眼,不一會兒便睡著了。
睡夢中他覺得自己終於回到了某間屋子裡。
真的是受夠了住帳篷了,四處漏風,且不停晃動,還是住屋子舒服。
石頭砌成的房子結實而溫暖,轉頭一看,能看到楹聯上題寫「雲山福地遠留降,榮揚萬年」,睡夢中的楊文安便知道自己回到了大獲城。
蒼溪王渡鄉,山山水水,風景獨好……
「大帥!大帥!」
忽然聽到了焦急的喊聲,像是蒙古大軍攻勢太急,有將領在請楊大淵拿主意。
楊文安遂睜開眼。
那片青綠的山水、那座溫暖的山城在眼前消失了,他發現自己依舊是處在這個四處漏風的帳篷當中,眼前是一臉惶恐的心腹將領韓福。
「大帥!不好了,他們說要投降唐軍……」
楊文安道:「沒有我的命令,誰敢降?」
這平談的語氣讓韓福一愣,焦急地道:「他們已經串通好了,馬上便要來逼大帥。」
「只有你過來報信嗎?」
「這……是,只有末將。末將假裝也想投降,騙過了他們,這才趕來向大帥報信。」
遠處隱隱已響起一些呼喝聲。
韓福愈發著急,道:「快帶兵去平叛吧?他們很快就會來對付你了……」
這支兵馬的主力是從大獲城帶出來的老兵,顯然就是一部分人被楊文仲控制,打算投降李瑕。
但軍中也有許多士卒是楊文安後來徵發來的,還有幾個千人隊則是張弘范派過來的。
楊文安似乎在考慮怎麼做,他用雙手搓了搓臉,像是搓掉了臉上的疲憊,但其實已經累到雙眼發紅了。
「你說,我大哥會殺我嗎?」他問道。
韓福又是一愣,急道:「大帥,這都什麼關頭了,快平叛吧。」
「不管他殺不殺我。」楊文安道:「以後李瑕都會更重用他,他這麼做,就是把兵權從我手上搶走。不,李瑕才是會把我們的兵權搶走。」
「大帥也想要投降了嗎?」
「不。」楊文安道。
他就用這雙通紅的眼盯著帳門,似乎等待著長兄帶人殺進來。
……
良久,密集的腳步聲響起,有士卒持刀衝進帳篷,後面跟著的是大步流星的楊文仲。
但當楊文仲定眼一看,卻發現楊文安並不在帳中。
「不好!」
楊文仲一驚,喝道:「速去將蒙古千戶兵馬包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