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7頁
連秦檜都做不到這樣。
但賈似道並不感到得意。
糊弄一個傻子皇帝罷了,若還要因此而自得,那未免有些太自甘墮落了。
賈似道不甘心這樣。
「每次皆是如此,縱觀大宋朝堂,所有人都鬥不過我。但面對蒙元、李逆,卻只能一次一次的退讓。」
廖瑩中勸道:「平章公面對的是大宋開國以來最艱辛之處境,這時局還能夠議和,正是平章公的大功勞了。」
「呵。」
賈似道自嘲地笑了,道:「君是廢物,臣也是廢物。一群廢物,還能做甚?」
這句話除了自嘲,還有謗上之嫌。廖瑩中只當沒聽到,輕聲問道:「真要承認李逆的帝號了?」
「皇帝……」
賈似道喃喃了一聲,實在難以想像當年那個小兔崽子年紀輕輕就登基稱帝,於是評價道:「他不像皇帝,沒有天子之氣。」
話說完,他想到已有些年頭沒見到李瑕了,愈發想要再親自會一會李瑕。
「今日,我請官家親征,是出於真心實意。若官家願意親征,我便可以親自離開臨安指揮三軍,不必再擔心那些官員想藉機扳倒我。」
廖瑩中應道:「御駕親征不是小事。」
他很清楚,以賈平章公如今的聲勢,一定要逼著趙禥親征,肯定做得到。
至於說什麼「若官家願意」,很明顯一開始就能想到官家不願意的了。
歸根到底,還是沒有下定決心。
「我想下定決心帶官家御駕親征,我明知早晚免不了須與李瑕一戰,而大宋失了呂文德,唯我一人可統帥天下兵馬。但,眼下時機還不到。」
賈似道說得很慢,一邊還轉動著手裡的酒杯。
他無意識地做著這種全然無用功的小動作,嘴裡道:「我們的諸多良法還未有成效,須緩一緩,亦須待李逆與蒙元相互消耗。
這次是呂文德太疏忽了,又恰好病重,才給了李逆機會,呂文德太讓我失望了。眼下能做的只有亡羊補牢,先緩和了局勢。而過個三年五載,你且看他。我請官家御駕親征,不是說說而已,乃未雨綢繆。」
廖瑩中欲言又止,眼中也顯出一抹無奈來。
既使是他,也隱隱開始懷疑公田法、打算法、經界推排法等改革到底能不能改善大宋的處境。
如今各地傳回了許多消息,賈似道根本不相信,認為這是士大夫們在污衊,或無中生有,或誇大其詞,或只揪著實施過程中一些不好的事情做文章。
他像是堅信在他的治理下,大宋的國力會漸漸恢復……
聊了這些,賈似道勉強算是安慰了心中的不甘。
承認李瑕的帝位,對他而言是很痛苦的一件事,但不得不承認。
「談談議和的條件吧,李瑕有何要求近日便會知道,你可以先猜猜,好有所準備……」
……
呂文德死訊是加急送回臨安的,而李瑕有何議和的要求,卻還沒有送達。
一則,李瑕並不想表現出迫切想要和談的樣子,反而要表現出繼續攻打臨安的意圖。是呂文德想要和談,他才肯給出自己的條件。
二則,呂文煥依舊還抱著說服李瑕的希望,並不願意將那些過份的要求送往臨安。
直到呂文德死了,襄陽的防守壓力巨大,呂文煥才不得不把那份不可理喻的條款遞交朝廷過目。
這已經是宋廷收到死訊後的第五日,大宋皇帝與百官都做好了與叛逆討價還價的準備。
……
「說是,呂文德臨終前猶心憂社稷,唯恐身後襄陽失守,嘗與李逆談過議和之事。這是李逆的條件,請陛下過目。」
趙禥還未過目,殿內幾名已事先看過這條款的中樞重臣只聽到這句話情緒就再次起伏。
「何必再請陛下過目,我看李逆根本是毫無誠意!」
「誅求無厭,簡直是痴心妄想!」
「依我所見不必與這逆賊議和,調集兩淮、江西兵力分別支援襄陽、鄂州,先解圍,再平定叛亂。」
「話雖如此,呂文德死得不是時候……」
「呂文德罪不容恕!」
「……」
說來奇怪,自從收到呂文德之死訊以來,中樞並沒有就是戰是和之事議論過,仿佛默認了一定會議和一般。
究其原因,呂文德對於大宋朝廷太重要了,所謂「沿邊數千里皆歸其控制,所在將佐列戍,皆俾其親戚私人」,這樣的擎天大柱一倒,不由得眾人不慌。
因此大多數官員們腦子裡想的就是議和,甚至恨不能早一點允諾李瑕的條件,好讓其儘早退兵。
當時眾人都以為,只要承認他的帝位就可以了。
反而是此時,條款真的送來了,被這實在過份的要求一激,倒有人開始冷靜下來。
第一千零二十九章 周旋
「諸公捶頭頓足,阻得了李逆否?若不能,何不議一議如何能阻他?」
說話的是陳宜中。
他站出兩步,環顧了殿中群臣一眼,肅容,開口,以「捶頭頓足」四字形容那些只會哭嚎、實則於國事無用之人的狀態,絲毫不掩飾對他們的鄙夷之色。
還在大罵李逆太過份的一些官員們一愣,不習慣這氣氛被打破。
當然要捶頭頓足痛斥了李逆,等心裡的火氣出了,才好答應李逆那些過份的要求……這不就是阻止李逆順江而下的辦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