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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秀夫卻已出了兵房。
士卒們並不讓他靠近北面城牆,於是他只在大散關內四處走動,觀察著,詢問著。
走到糧倉時,他遇到了董楷。
「君實也來了。」
「正叔兄。」
「可找到耕地?」
「只知祁山道可就地屯田,陳倉道地形還是太險了。」
「只能從漢中運糧?」
「最好還有別的辦法……」
兩人談了幾句,各自眼神中透出些激賞,又別過,各自繼續逛大散關。
一直到這日的攻事結束,陸秀夫估摸著李瑕已從城頭下來,過去求見。
「知南鄭縣事陸秀夫,求見李節帥。」
「進來。」
「見過李節帥。」
屋中擺著一張極大的地圖,李瑕正在那照著幾份情報標註。
陸秀夫前夜曾見過李瑕殺人,知道他平時像周公瑾,打仗卻像呂奉先,文武雙全,絕非旁人所言的「玉面小節帥」。
由此可見,當今聖上著實聖明,雖有丁大全、余晦、袁玠這般奸佞無能之輩,但孟珙、杜杲、余玠、李曾伯、王堅、呂文德……大宋稱得上名將如雲。
天子賜字李瑕「非瑜」,或是寄予厚望,希望他不會如周瑜那般英年早逝?
心中這念頭一轉,陸秀夫再看向那份地圖上,只見標的是關中、隴西地勢。
六盤山、鞏昌、鳳翔……
「李節帥此次出陳倉道,原是為了打探蒙人之間的戰事?」
「是你們嚷著要來的。」李瑕道。
陸秀夫認認真真道:「李節帥說過,在漢中為官,不可含沙射影。」
「好。」李瑕道:「此來目的有三,一則,由我吸引蒙軍注意,使我軍能於大散關立足,並分擔白馬、斜谷、駱谷、子午等關之壓力;二則,打探蒙古汗位紛爭之戰事;三則,讓你們這些文官見見血。」
陸秀夫看著地圖,卻看不懂。
不是他不會看,而是不懂上面標註的渾都海、阿藍答兒、汪良臣、劉黑馬分別是誰的人。
「敢問李節帥,隴山以西這支蒙軍是?」
「貪多嚼不爛,你暫不必管此事。」李瑕問道:「你來何事?」
「懇請李節帥委任事務,秀夫必全力辦到。另外,也請李節帥莫對諸同僚失望,畢竟是初次入蜀,難免有些……」
陸秀夫這人便是太認真。
但從江南安樂鄉走出來的年輕文官,初上戰場,能迅速平靜下來……說起來真的很簡單,做到的沒幾人。
李瑕於是擺了擺手,道:「我知道,漢中百廢待興,正需你們這些人才出力,此番磨礪過了,只盼你們能時時警惕蒙軍,抱守土之念……生於憂患,死於安樂。」
「是。」陸秀夫行了一禮,鄭重應下,道:「此次能走一遭陳倉道,受益匪淺。」
李瑕又道:「你是南鄭知縣,主理漢中內城,須對往後如何調派糧草、物資支援各地關隘心中有數。說說吧,從漢中城一路運糧到大散關需幾日光景?路上消耗幾成?每年該運幾石糧食過來?」
陸秀夫大訝,心中添了一份敬畏。
兩人就著這些事談了一會,又聽得一聲通報。
「成州推官董楷,求見李節帥……
……
次日。
這路人馬開始還往漢中城,諸官員很快將赴任地方。
走了這一趟,有人心懷隙怨、有人受益匪淺,對李瑕的態度也各有轉變。
更重要的是,他們都知道,蒙古人離他們很近。
在之後很久一段時間裡,他們都將難忘這份恐懼……
……
「早歲那知世事艱。」
楊起莘忽然高聲吟起詩來。
回程時他沒有再暈倒。
而如今再讀這詩,他才真正體會了詩中的悲情,只覺每一個字都打到了心眼裡。
「早歲那知世事艱,中原北望氣如山。」
「樓船夜雪瓜洲渡,鐵馬秋風大散關。」
「塞上長城空自許,鏡中衰鬢已先斑。」
「出師一表真名世,千載誰堪伯仲間……」
第五百三十六章 始爭汗位
街亭。
一隊騎兵襲卷而來,至關城下,劉元振翻身下馬,大步而走,穿過一隊隊兵士。
「見過父親、汪帥。」
正神色鄭重對著地圖談話的劉黑馬、汪良臣回過頭來。
「李瑕逃了?」劉黑馬問道。
「是。」劉元振道:「孩兒算對了李瑕撤退的時機,遣三百死士突襲,可惜地勢太窄。」
這是意料之中的事,劉黑馬並不驚訝。
劉元振又道:「但孩兒發現,李瑕身邊頗多宋廷文官,遂在次日,往城中拋射了頗多信件。」
一旁的汪良臣已微微笑起來。
果然,只聽劉元振道:「孩兒在信上問李瑕,既說好了歸順漠南王,攜一眾宋臣前來,緣何又退走。」
「仲舉高才啊。」汪良臣不由贊了一句。
劉黑馬苦笑,嘆道:「讓汪帥見笑了,連失了蜀道多處關隘。」
「無妨,我亦丟了白關馬。」汪良臣擺了擺手,道:「事有輕重緩急,暫不必理會這些小事。」
兩人似不在意李瑕,打算將此事暫時擱置,繼續商議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