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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之後,李瑕拿起桌上放著的幾封草稿,看了看。
這是他近來已經下達的旨意所留下的原文。
其中,有命張珏火速北上,走濟南、滄州,控制東線,以防止元軍迂迴,並逼壓元軍的活動範圍;
有暫定開封為陪都,傳召長安諸多官員至開封,以方便治理中原,並即時給北伐大軍供應輜重;
還有其它各方各面的小事,如統計人口、劃分田畝、修補城池、治理洪水等等……
大軍已然北上卻還費工夫做這些,有一個前提是,得先確保宋軍不會趁虛而入,否則是十分危險的事。
雖說李瑕比較有把握,但干係太大,難免有些不安。
這日到了夜裡,張文靜便問道:「陛下有心事嗎?」
「看出來了?」李瑕微微苦笑,道:「看來是被賈似道嚇到了。」
「怎麼會?即使賈似道真想出兵,宋廷豈能再支持他錢糧?」
「若是小股兵馬又如何?」李瑕揉著額頭,道:「呂文德便做過這樣的事,以三千人偷襲開封,打得蒙軍措手不及。若換作我是賈似道,也會這麼做,挑選精銳,以小賭大,直搗三京。」
張文靜摟著李瑕想了想,道:「那要宋軍中能再出一個李瑕才行呢。但我看,宋軍中連呂文德也再難有了。這可不是一人有膽氣就足夠的,要三千人皆有膽氣。」
「宋軍中豈無英雄?」
「那也要看對誰。端平年間宋軍抗蒙自是熱血激昂。如今卻有哪個將領敢說能讓麾下士卒出生入死地來攻唐軍?依我看,這仗宋廷便是再想打,它也打不起來。」
李瑕笑了笑,道:「那便借你吉言了。」
「陛下分明也是這般想的,這才早早便命大軍北上。為何又生擔憂?」
「膽子變小了。」李瑕轉過身,與張文靜面對面躺著,問道:「記得當年在鹿邑嗎?」
「臣妾怎麼可能忘呢?」
「那些年,每個困難全都是拿命去賭,後來又拿許多人的命去賭,常常只是押一個渺茫的希望。到了現在,反而連十拿九穩的事都感到怕了,膽子變小了啊。」
「那是陛下身上的擔子重了。」
「不想了。怕的越多,越優柔寡斷,早晚要變得像宋廷一樣束手束腳。」
……
賈似道的恫嚇對於李瑕而言,也就是這樣而已了。
發了些感慨,李瑕並未改變任何戰略布置。
而在五天之後,王蕘的信使便到了。
「陳宜中已殺了韓震。」
聽到這句話,李瑕整顆心就定了下來。
韓震一死,便代表著賈似道對臨安朝廷徹底失去了控制,那便只能回師。
可以說,南面的局勢基本已經穩當了。
「仔細說說。」
「陳宜中本想先請趙禥下旨,再以叛逆為由誅殺韓震,但宋廷拖泥帶水。王相公擔心拖得久了他們反應過來,會暫緩和談之事,乾脆先下手為強。韓震死後,其部下李大明便指陳宜中謀反,想要領禁軍控制宮城,陳宜中則有樞密院與趙禥的命令調動兵馬,雙方在臨安城中亂戰。李大明敗了,率了數百人與家眷逃到了建康府,該是在等賈似道回師……」
聽了這消息,連李瑕都愣了一下。
這進展,竟比他想像中還要順利。
要取漁翁之利,當然不能讓陳宜中順順利利罷免了賈似道。被王蕘一逼,宋廷這場內鬥已不是短時間內能解決的了。
李大明既然將消息遞給了賈似道,陳宜中便是想壓都壓不住。
那麼,趙禥的旨意還能召得回賈似道嗎?
李瑕想像不到,他甚至不知賈似道收到消息時該以怎樣的心情面對。
他於是將賈似道送來的地圖丟到一口箱子裡,落在其它要丟棄的文書之中。
接下來,他要與重臣們商議須向宋廷討多少賠償了。
而在這之前,李瑕則是召見了姜飯一趟。
等姜飯離開行宮,立即便派出了腳程最快的信使。
「以最快的速度送到重慶府,務必交到主帥姜才手裡。」
……
其後幾日,還有更多的信馬奔向中原各處,傳遞的都是相似的命令。
其後,越來越多的軍營里響起了集齊的號角。
「傳令下去!即刻北上!」
「……」
越來越多整齊的腳步聲在中原大地上響起。
而從鄭州出發的一批剛剛養好傷的隊伍,則依舊是沿太行山東麓行軍。
「快,今夜之前必須趕到衛州!」
奔跑中的范學義一邊喝令著,一邊回過頭,卻見郝狗兒腳步緩了下來。
「郝興邦,跟上!」
「統領,快看!」
范學義向郝狗兒所指的方向看去,卻是在遠處的山腳下,望到了一片片金黃色的田野。
那是麥田。
風吹過,隱隱能看到麥浪在翻湧,吹來一陣麥香。
原來不知不覺之中又已經到了秋天……
第一千二百六十八章 武遂城
白溝。
這裡是宋、遼兩國的界線,有白溝河。
白溝河與易水屬於同一水系,秋風吹來,確有「風蕭蕭兮易水寒」之感。
自六月末以來,唐軍與元軍已在此處連續打了好幾仗了。
當元軍準備開始反攻,忽必烈一面傳令在開封的伯顏部攻擊唐軍後方,一面則命令移相哥攻打河北的唐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