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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學古人?」
「不錯,蒙軍作戰,不計師之眾寡、地之險易、敵之強弱,必合圍,迅如雷電,捷如鷹鶻,如禽獸獵取之狀。」易士英道:「觀其攻大理,萬里之遙,三路約日而至,可謂得兵家之詭道,而擅於用奇。」
李瑕琢磨著這話,隱隱若有所悟。
他感到這長寧軍都鈐轄易士英很厲害,蒙軍這種特點,他其實也感受到了,但形容不出來,更何談用這樣的話來概括。
易士英又抬手,指了指遠處的牛寨山,微嘆了一聲。
「蒙軍重視偵察,登高望遠,先相地勢,專攻趁亂。長寧軍遠道而來,阿術則為返程,更熟地勢,若追擊,必中埋伏。」
李瑕問道:「可在五尺道上若不能敵他。出了五尺道,豈非更不能敵他?」
易士英睥睨了鄔通一眼,道:「蒙軍無非是趁筠連乃羈縻,守備不住。若依蜀江以北的築城之法,自可拒蒙軍。」
易士英與李瑕見面之後,這般又聊了幾句,對這一戰的經過很快有所了解,招過一名將領。
「祝成,命你領兵五百,綴著阿術,送他一段。記住,登高望遠,勿中埋伏。」
「是!」
易士英吩咐完,拍了拍李瑕的肩,道:「放心,並非貿然追擊。」
「明白。」
這一戰,對李瑕而言,到此大概也暫時結束了。
他卻頗感興趣地觀察著長寧軍。
李瑕並非第一次見到宋軍,他見過淮西廂軍、禁軍,也遠遠望見過張實的水師,但這還是第一次近看戰時的蜀軍。
前世聽了「弱宋」二字,他本以為宋軍很弱,然而,眼前的長寧軍給他的感覺,以兩個字可以形容……強師。
哪怕是對敵蒙軍時,李瑕都沒有過這種強烈的感受。
蒙卒單兵戰力是強,騎射無雙。但眼前的長寧軍卻有股血氣,更紀律嚴明、更昂揚。
……
易士英忙完軍務,一回頭看到李瑕還站在城頭看著,走上前,道:「如何?在想何事?」
「大宋將士,戰力不弱。」
「蜀南兵還是差點。」易士英神色冷峻,道:「川中八柱之兵,戰力更甚。」
「川中八柱?」
「余帥在時,建議棄平地之城。於雲頂、運山、大獲、得漢、白帝、釣魚、青居、苦竹築城建壘,號為八柱。使蒙軍不敢近邊。」
易士英說著,舉目北望,也不知在想什麼。
李瑕看著他的眼,從當中看到了一絲憂慮,又問道:「大宋將士既不弱,為何會敗?」
「是啊,為何會敗……許是敗在不如蒙古富足吧。」
李瑕不以為然,但這話既是易士英說的,他還是沉思了一下。
或許也有一部分原因吧,以蒙古疆域之廣,比經濟,拖也能把宋朝拖垮。
「多言了。」易士英又道,「晚間若得空,倒可與非瑜再聊聊……」
那邊又有將領過來,他顯得很忙,轉身又走開。
……
天色漸暗。
小小的城關已不夠住,長寧軍在橫子山頂、關城校場上扎了營。
李瑕則與麾下人一起住,讓他們準備一下,明日啟程回慶符。
「鮑三,你對長寧軍是何觀感?」
「想起了余帥。」鮑三低聲念叨了一句,道:「縣尉,巡江手早晚也能練成這樣。」
李瑕道:「到時就不叫巡江手了。」
摟虎湊上前,問道:「縣尉,那幾個寨兵,還要不要聯絡?我能讓他們跟我們走。」
「不急。」
李瑕沉吟了一會,卻是轉向姜飯,問道:「你與鄔通說好了?」
「是。」姜飯道:「他答應了……」
下一刻,門外有人問道:「李縣尉在嗎?巡檢請你相見。」
……
這次,鄔通卻不是在城樓與李瑕相見,而是在北面城牆下的一間小倉庫。
「哈哈,李兄弟,這次多虧了你啊,不然哥哥就葬身在這關城裡了。」
鄔通竟還能保持著豪爽模樣,仿佛對被李瑕奪權之事毫無芥蒂。
但他身後那八個心腹戒備森嚴的樣子,顯在表明這事並沒有真的過去。
「鄔兄不生我氣就好。」李瑕應道,施施然然進了倉庫,坐下。
他身後只帶了摟虎、姜飯兩人。
「生氣?」鄔通似乎很驚訝,道:「我豈會生氣?」
他倒了杯酒,但沒再推給李瑕,自己喝了,笑道:「白日是易指揮在,哥哥忙前忙後地安排,不方便說話,這不,一得空就請李兄弟來了?你我兄弟之間,豈有過不去的事。」
「真的?」
「當然是真的。」鄔通道:「這不,蒙軍都退了嗎?說明李兄弟是對的。就該給哥哥這糊塗腦袋來兩下,殺了我都該。你不殺我,這是義氣。是吧?」
李瑕似笑非笑,也不說話。
鄔通道:「好吧,這般說吧。哥哥與你記仇,能落得好?你在朝中靠山不小吧?」
「確實不小。」
「那便是了,你我兄弟,合則兩利,分則兩害。若有嫌隙,一筆勾銷了,如何?」
「好。」
「爽快。」鄔通道:「功勞如何報?」
李瑕道:「就依鄔兄所言,你守下的關城,我只是協助你,也是你命我去奪回橫山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