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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隨手把年兒整個人攬起來,將她放在榻上坐著。
年兒紅了臉,道:「我來收拾,咦,我的鞋……你怎知道我沒穿鞋啊?」
「上次來就拿腳在我臉上蹭。」
「哪有,是因為你傷那麼重,看你死掉了沒有嘛。」
李瑕忽問道:「最開始你叫我李小郎君,現在怎麼都不叫了?」
「哼,我還氣你嫖朧兒呢,沒良心。我可是救了你,是你的救命恩人,叫你怎麼啦。」年兒道。
李瑕也不反駁。
這些天,年兒掩護他,把她本就不多的吃食分給他,拿藥給他治傷……他很領情。
但即使沒遇上她,他應該也不會死掉,一開始他就很明確地要躲在風簾樓。
是因為知道年兒很喜歡自己,才沒有拒絕她的幫忙。
那日在街上遇到,她急匆匆跑到他面前;帶路時頻頻回頭;在朧兒房間裡氣急敗壞地大哭……當時李瑕就知道她的心思。
年兒還在嘰嘰喳喳。
「以前我才見你過幾面,又沒和你怎麼說過話,都是在給你和姑娘把風,現在才知道你也沒什麼架子嘛……」
李瑕忽問道:「我贖你,願意跟我走嗎?」
年兒一愣,好一會,低著頭問道:「你贖不起我家姑娘嗎?」
「嗯,贖不起。」
「那我才不走,我得守著我家姑娘。」
「傻氣。」
「才不傻氣,我要是跟你走了,姑娘該有多傷心啊……再說,我給你當了妾,你娶不到好親事……不對不對,就你這樣,還是自己逃命去吧,帶著我多不方便。」
「也好。」
李瑕問得直接,了斷的也利落。見她主意已定,也不再說,只點了點頭,依舊是不縈於懷。
年兒默默地起身收拾了地上的殘肴,拾起一塊馬蹄糕拍了拍,吃了,低聲道:「好好吃啊。」
收拾好之後,她背對著李瑕站了一會,最後道:「我走啦。」
「好。」
走到門口,年兒又轉頭看了李瑕一眼,笑道:「我知道你也要走啦,以後別再受傷了,受傷了多可惜啊。」
「嗯。不要和別人說。」
「我知道的,我才不傻氣……」
對於李瑕而言,走是馬上就要走了。
但何去何從,也只取決於這一夜之間了……
……
宮城。
董宋臣偷眼瞥去,見一群舞姬退下之後,官家已有些乏悶,顯然是因每日都是這樣的歌舞而覺得有些無聊。
案上擺著雙陸棋,閻貴妃也與官家下到了第三局,少了初時的意趣。
「官家。」董宋臣適時湊趣道:「近日卻聽說了一樁趣事。」
「哦?說說吧。」趙昀漫不經心道,一邊擲了個骰子,移了自己的棋。
「北面回來的李瑕那日去慈憲夫人府的路上,突然暴起,殺了五名官丁,眼下臨安府正在滿城搜捕……」
董宋臣說話時,趙昀抿著酒,眼中有些思量。
他是倦政,但倦政不代表他不睿智,否則也不可能從沒落為平民的宗室子弟一步步登上帝位。
懶得去了解更多消息,僅從知言片語中,趙昀便知道是趙與芮設計殺李瑕。
也許有別的理由,但必與李家藥墮趙禥有關。
「驚憂到慈憲夫人了?」
「據榮王府護衛所言,動靜有傳到慈憲夫人處,也許有些許驚憂了。」
「李瑕在你手上?」
「官家聖明。」董宋臣道:「他說自己是冤枉的,是發現榮王府有人要殺他。」
「恃功狂悖,依律處置便是,還敢跑來喊冤。」
趙昀隨口應了一句,又看向棋盤,有些心灰意懶的樣子。
平生也就這三兩個至親之人,母親、芮弟為了自己的聖名向來隱忍,李家先害了禥兒,李瑕又驚擾了母親,芮弟要殺就殺了,無甚大不了的。
禥兒那孩子……傻是傻,每次考較其學業都能把人氣個半死,但作為養子,平素也極乖巧。
畢竟親自撫養多年,感情也是深的。他偶爾也覺得,禥兒若不是被那一副墮胎藥害了,本該更好些。
殺個無關緊要的人,也值得拿來問?董宋臣今日不懂事了……
這些感受只在一瞬間,趙昀懶得細想,這事便打算這樣過去。
下一刻,端坐在案邊的閻容卻是將手裡的骰子往地上一擲,忽然發起脾氣來。
她長得本就是極嬌艷,連發脾氣竟也是別有韻味,但這次的氣性是真的大。
「當誰不知他是如何想的,主母藥個婢女而已,值得他追究這些年。」
「好了好了。」趙昀笑著拈著棋子,嘴裡哄道:「就這一個孩子……」
閻容嘴一扁,袖子一掃,將雙陸棋全掃在地上。
「藥孩子就按藥孩子的罪來算,這是怎個意思?還沒當上太子呢,就以行刺君王罪誅人九族,真就當官家生不出來。」
最後一句話入耳,趙昀臉上的笑意一凝。
閻容仗著美貌,素來放肆,此時猶恨恨不已,兀自又嘀咕了一句。
「官家方過五旬,龍體強健,他就斷定了我們生不出?看似忠厚老實,整天立太子立太子,心底早將這位置當他家的……」
閻容說完,委委屈屈地捂著自己的小腹,轉過頭去,也不再理會趙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