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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領旨。」
待郭守敬先退出了大帳,董文用便上前道:「陛下這幾日都在接見若思,問的是屯田之事吧?」
「不錯,董卿也有高見?」
「屯田是好事,臣只是疑惑,如今就開始在北方屯田,一則遠水解不了近渴,二則還有被元軍糟蹋的風險。」
「你覺得不太妥當?」李瑕道:「現在播了種,至少還能盼著夏收、秋收。」
「臣並不反對此事,只是擔心三四月的軍糧尚且不足,如何等到七八月?」
李瑕笑了笑,道:「軍糧的事再想辦法。朕只先說一點,你若是忽必烈,等到五六月,眼看唐軍收成在即了,是何心情?可著急?」
「陛下英明。」
董文用本就不反對屯田,只是覺得別的事更急。提醒一句也就是了,很快便轉頭看向張弘道。
張弘道當即從懷中掏出一封信來,遞在李瑕面前。
「陛下,這是今日射到臣軍中的箭信,有上百封。」
信是由漢文寫成的,李瑕只看了兩句,目光便轉而看向落款處。
落款卻是張柔,還蓋著其大元蔡國公的大印。
至於信的內容,則是以張柔的語氣痛叱了張弘道的不忠不孝,並言他已率大軍前來收復保州,要求保州軍民迷途知返,復歸大元。
「陛下,這必然是元軍的伎倆。此信絕非父親手筆。」
「朕知道。」
李瑕還明白,對面的元將顯然也知道收回保州不會這麼簡單,無非是兵臨城下之前先亂保州的軍心,同時也是一種挑撥。
……
「據探馬打探到的消息,這支元軍已經抵達白溝,有兩萬餘人,雖然掛著張柔的大旗,實際上的主帥其實是奧魯赤。」
「奧魯赤這個名字諸位將軍也許都沒有聽過,但他在蒙古軍中地位不低。」
軍議上,林子出列,環顧了諸人一眼,開始說起來。
「奧魯赤的祖父是鐵木真的前部先鋒,奧魯赤的父親則在木華黎死後接任行省蒙古軍萬戶,領兀魯、忙兀、怯烈、弘吉剌、札剌兒等五部蒙軍。要知道,這五部是蒙軍中最驍勇的部落。」
林子說到這裡,轉向李瑕,又道:「陛下,說來,他還與陛下有殺父之仇。」
「是嗎?」
「奧魯赤的父親曾隨蒙哥征蜀,死在釣魚城之戰中。」
「不記得了。」李瑕道,「沒聽說過。」
「是。」林子再次轉向諸將,道:「總之,此人雖聲望不彰,卻是五萬戶都元帥。」
將領中便有人嗤笑了一聲,低聲道:「蒙古的萬戶比牛毛都多。」
「……」
李瑕聽著他們議過了軍情,最後看向張弘道,問道:「你領騎兵北上迎擊,挫挫元軍的銳氣,可有信心?」
張弘道猶豫了,沒有馬上回答。
史槓遂問道:「陛下,何不據城而守?」
「不守,現在是朕北伐,不是忽必烈南征。」
史槓一愣,默然退下。
其實李瑕有很多原因,比如守城被元軍看在眼裡會顯得像示弱,一示弱,元軍騎兵就會有信心起來,放肆襲擾,只有在野戰中擊敗元軍幾次,才能讓他們老實點;比如保州才歸附,要是轉眼就被元軍打到城下,對民心士氣影響很大;比如還會耽誤屯田事宜;何況野戰又不是打不過。
但原因再多,李瑕反正沒必要與史槓說,犯不著。
他再次看向張弘道,又問道:「有信心嗎?」
「臣,不怕對陣奧魯赤。」張弘道猶豫著,緩緩開口,道:「臣擔心的是,他以家父擾亂臣……」
「過來。」李瑕招了招手。
張弘道便走上前。
李瑕道:「忽必烈本可以直接殺了張家,卻還是用了這些把戲。」
他揚了揚手裡那封來自張柔的信。
「可見,忽必烈很想奪回保州、想安撫漢臣之心。而朕已遣使告訴他,會拿很多蒙古宗親來換張家。明白嗎?到時不管他們怎麼威脅你,都不會真的動手殺你爹。反倒是,你只有擊敗奧魯赤,讓忽必烈明白武力收回保州不可能,他就會答應這場交換。」
「臣明白了。」張弘道安心下來,眼神中瞬間有了堅定的光彩,道:「臣有信心擊敗奧魯赤。」
「好,別等,別猶豫。現在元軍還在一邊南下一邊試探你,鬼鬼祟祟、婆婆媽媽的,你迎上去,直接把他殺翻,展示了實力,他才會老實與你談。」
「臣必不負陛下厚望。」
……
數日之後。
白溝附近已發生了一場戰鬥。
而在從燕京往白溝的大地上,還有一大支騎兵正在行軍。
年輕的大元皇子那木罕迎著風雪策馬而行,身後,是他從漠北帶來的勇士。
在哈拉和林之時,那木罕只是掛帥,大軍其實是由宗王移相哥指揮的。難得這次回援燕京,忽必烈同意將三萬人交給他統領。
忽必烈還下了旨意,命令正在攻打保州城的奧魯赤,將其麾下兩萬兵馬與那木罕合兵。
在那木罕看來,這是真金、忙哥剌這兩個哥哥一死一病之後,父汗開始有意地讓他立功,提升威望,以作為冊立繼承人的準備。
這一路而來,他的眼神中都透著自信。
五萬騎兵,足夠在中原大地上穿插縱橫,擊敗笨拙的漢人軍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