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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掀開轎簾,張世斐已坐在轎子當中。
「你去哪了?」
「累大朗久等,奴家有些嘴饞。」嚴云云吐了吐舌頭,顯得有些羞澀。
張世斐不想這一個風塵妓子竟有這般嬌憨模樣,話到嘴邊溫柔下來。
「讓僕婢去買便是,你親自拋頭露臉的,萬一被人看到告訴了我家裡那黃臉婆。」
「大郎莫這般說大娘子,她人很好呢。」
「快上來。」張世斐拉著嚴云云上轎,伸手便去摟她。
「莫要這樣。」嚴云云推了推他,頭一低,顯得極是委屈,道:「奴家過往雖流落風塵,卻非本意。如今贖了身,已是洗盡鉛華。大郎若是輕賤奴家,奴家……奴家只好離開……」
張世斐忙道:「我並非輕賤你,真的。」
嚴云云側過身去,帶著哭腔道:「我不過想在你家謀個差事,你卻心裡只將我看成妓子。」
「並非如此,你聽我說,今日帶你出來,我便是要為你尋個好宅子,往後便是你我的小家……」
「你捨得?」
「從未不捨得過。」張世斐微笑道:「前日便與你說了,需要周轉。」
「真的嗎?」嚴云云睜大了眼,有些吃驚的樣子。
她把自己的表情控制得很漂亮,還舔了舔冰糖葫蘆。
張世斐心頭一盪,愈發覺得這真是個尤物。
「真的,往後你我雙宿雙飛,好不好?」
「才不信你,輕賤奴家……」
張世斐本是一派從容高深的模樣,過了一會之後,漸有些頭腦發熱。
「我真未輕賤你,實話與你說吧,父親給了我五千貫做事,為了你,我私自吞了一千貫。」
「當人家未見過錢嗎?往年人家唱一曲,紅綃便有這個數,當時王元卿花了一千貫,人家睬都沒睬他一下。對你張家而言,這點錢算甚?」
張世斐手中才感到一抹溫潤,又被嚴云云拍開。
他本沒想到要在這妓子身上花這麼多錢,但已不由自主又道:「其實,我吞了兩千貫,先前不說是為了與你細水長流,你知我想與你好好過的誠意了吧?」
第二百二十三章 員外
次日,縣衙。
李瑕走過長廊,聽到「嗒」的一聲響。
他低下頭一看,見到一顆鵝卵石掉在地上。
回過頭,只見一個小腦袋在後衙的小門邊一探,又迅速收回去。
「蔣先生稍待,我一會再去見房主簿。」
「是……」
李瑕於是轉身向後衙走去,繞過茶房,穿過小門,便見韓巧兒正探頭探腦地在那張望,向他招了招手。
「怎麼了?」
李瑕才過去,就被這小丫頭片子抱了一下。
「李哥哥,好幾天沒見到你了。」
「怎麼不到我公房去等?」
韓巧兒低下頭,小聲嘟囔道:「今天穿的是女裝,不能去前衙啊,你都沒發現。」
她最近一直跟著江荻混在一塊,江荻拿了好幾件以前穿的衣服送給她。
因聽她父親說李瑕今日會回城,她才特地換上,結果他都沒看出來……
「發現了,回頭再去給你裁幾匹布做新衣服吧。」
「不用不用,姐姐給了我好幾件衣服,好看吧?」
「嗯,過年嘛,再做幾件,給你父親和祖父也做幾件。」
「我不用哦。」韓巧兒道:「我還要長高的。」
「你平時多吃一點才能長高。」
韓巧兒想了想,有些低落地道:「迎祥樓被火燒掉了。李哥哥還說守住縣城了帶我去吃炒菜的。」
「縣裡也有別的酒樓,等戰事過去帶你去吃。」
「戰事還沒過去嗎?我還以為是你忘了呢。」
「沒忘,是戰事還沒過去……」
韓巧兒忙了一個大早上,其實也就與李瑕這般說了幾句話。
之後,李瑕轉回前衙,走進房言楷的公房。
……
幾句話之後,公房內的氣氛又凝固下來。
「你拿張遠明的錢糧交朋友?」房言楷盯著李瑕,道:「非瑜,你交朋友,用別人的錢、用縣裡的功勞?」
「房主簿如何知道的?」
「我如何知曉?哈,首級我親手清點的。再論張遠明有幾頃地,除了他自己,全縣數我最清楚,我能不知他有幾石糧食?你……」
李瑕點點頭,道:「那這樣吧,此次守住縣城,首功歸縣令與主簿,如何?」
「你破的敵,為何如此?」
「我巴不得你們趕快調走。」李瑕道。
房言楷一愣。
李瑕又道:「房主簿不必懷疑,我真心的。」
「非瑜誤會了,我並非要與你爭功。」
「但我想讓你們調走。」
「……」
房言楷深吸了幾口氣,擺了擺手,道:「這些,等戰事完全過去再談。合州大戰在即,非是爭功之際。」
話到這裡,他加重語氣,又道:「更不該挑釁鄉紳郡望,年關在即,百姓被困在城中本已心生不滿。倘若張遠明在此時教唆民意,我等縣官莫說功勞,落個大罪也有可能……」
李瑕道:「九曲園是我燒的,張遠明的糧食也是我搶的,與縣令、主簿無礙。」
「李非瑜,莫再說笑了!」
「沒說笑,我一直都是在說正經的。我靠山大,不差這點功勞,也不怕這點罪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