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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他渾身是血,林子此時才看到這處傷,有些慌起來,問道:「傷……傷到內臟了嗎?」
「沒有,找機會再治吧。」
「好。」林子顫聲道:「萬一拔了,血止不住就不好了……」
聶仲由沒理他,伸手入懷,掏出一個沾滿血的小包裹,遞在李瑕面前。
「這是什麼?」李瑕問道。
「文書、信令。」聶仲由道:「若我死了,你帶著這些人回去吧,讓林子帶你去見右相,你想要的職位,右相會給你。」
「好。」
對於李瑕而言,這沒什麼好推脫的,他這個冠軍打算認真活下去。而聶仲由只是普通人,死在他面前也很正常。
而且他看得出來,聶仲由的傷勢比表面上嚴重得多。
林子卻已要哭出來,又道:「哥哥……」
「閉嘴,以防萬一而已。」
李瑕打開包裹看著,問道:「我們到宛丘的消息和假身份都泄露了,誰出賣的?」
聶仲由喃喃道:「有可能是田奎……但我不明白,他為國效力十五年,為何會出賣我們?許是被捉了,許是不小心走漏了風聲。」
「田奎是怎樣的人?」
「具體的我也不了解,但他多次在暗中為我大宋傳遞重要情報,僅我知道的,淳祐六年、十年、十二年,他都曾探得蒙軍消息給余都帥。雖籍籍無名,卻著實勞苦功高……」
李瑕看著手中的文書看了一會,忽問道:「你信得過程鳳台……哦,程元鳳的人品嗎?」
聶仲由皺了皺眉,因他直呼右相名諱而深感不悅。
「右相清風勁節,絕不容詆毀。」
「人品可以是吧……」李瑕喃喃了一句,又問道:「講信用?」
聶仲由眉頭一皺,真的有些生氣了。
他臉色愈發有些蒼白。
李瑕道:「開封的事,具體怎麼辦?」
「什麼?」
「你如果死了,我要怎麼樣把開封的事情辦完?若帶了情報回去,程元鳳能給我兌現他的諾言嗎?」
一旁,聽著他們對話的眾人皆是一愣,紛紛轉頭看向李瑕。
現在這樣的情況……竟還要去開封嗎?
瘋了不成?
林子張了張嘴,喃喃道:「可,我們被人賣了啊……」
他想到死去的劉純,嘴裡剩下的話卻說不出來,心中滿是怨忿與悲涼。
李瑕卻只是「哦」了一聲,事不關己的態度,仿佛在看別人家夫妻吵架一般。
「我只管程元鳳守不守信用?」
聶仲由似乎很驚喜,本已萎靡的精神又振奮起來,道:「右相一諾千金,若你能辦成此事,便是一個副統制也可由你……」
「我不要副統制。」李瑕毫不猶豫打斷,有些固執地道:「說過了,一個獨自領兵的地方武將職位。」
他提高了些聲音。
韓承緒聽了,轉過頭深深看了李瑕一眼,又低下頭沉思著什麼。
高長壽則是看向天邊的夕陽,那是他故鄉大理的方向,他微不可覺地嘆息了一聲。
「絕無問題,我以我全家性命擔保。」聶仲由已指天起誓,眼中泛起絕然之色,向李瑕道:「開封之事,你……」
李瑕抬手阻了阻他,道:「你若死了,事情我看著辦。但你若未死,接下來都聽我的。如何?」
「好。」
聶仲由是在生死邊緣摸爬滾打漢子,說話毫不含糊,乾脆利落一個字。
「好。」李瑕像是勉為其難地談了一樁交易。
他又掃視了眾人一眼,道:「你們都聽我的嗎?」
「好。」
「就聽李兄弟的!」
「先由你指派便是。」
「好!」
末了,還有韓巧兒細聲細語補了一句,「我本來就最聽李哥哥的。」
李瑕見了眾人反應,方才點點頭,向聶仲由道:「說吧……」
第六十七章 過河卒
說著去了開封要如何辦事,聶仲由聲音漸低。
最後,他在李瑕耳邊悄聲道:「韓承緒是金國旺族出身,在北地還有些人脈,比如小丫頭片子的娘親就是元好古的遺女。」
「元好古是誰?」
「元好問的亡兄。元好問你可知道?北人稱他『遺山先生』。」
「好像聽說過,就是那『中州萬古英雄氣,也到陰山敕勒川』?」
「我不懂這些。」聶仲由道:「我只知道元家是北魏拓跋氏後裔,元好問聲望冠絕北地。金亡後,元好問請託耶律楚材庇護了一批中原士人,其中就有韓承緒的一名族兄弟,名作韓承喚,如今在開封經略府任職。這便是我一路帶著這祖孫倆的原因,另外,韓承緒的兒子在我手上,他病重,在臨安……」
「知道了……」
「那邊有船!」劉金鎖忽然大喊一聲。
李瑕轉頭看去,見有幾艘船正向這邊劃來,顯然是張家派來搜捕的。
「不必慌,他們來不及報信叫來更多人,我們衝過去。」
「好!」
再回過頭,只見聶仲由正拿布擦了擦腹上的傷口。
布條被丟進湖裡,漾開一團紅色的血,被湖水衝散……
「努力活下去,要想辦成差事,沒有你不行。」李瑕道。
「我知道。」
聶仲由勉力一笑,接過李瑕手裡的槳,道:「我來劃,你來觀察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