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5頁
「為何?」
「因為蒙元是異族,因為朕壓根就不信你那套行中國之道則中國之主。」
郝經氣勢一滯,停了一會,道:「那是因為你們沒有經歷過中原喪亂!」
「朕的麾下,多的是文臣武將經歷過中原喪亂,他們眾志成城,誓要恢復中華!」
「然而形勢比人強……」
「朕告訴你什麼是形勢!」李瑕喝道,「拋開最壞的結果不說,朕很驚訝賈似道敢西征,朕真的很驚訝,因為朕比你們更了解大宋朝廷。」
他起身,走到了殿中,抬了抬手,像是不知道怎麼形容宋廷的腐朽。
「賈似道居然敢離開臨安。連朕都算不清楚在他身後有多少人想要搶他的位置、取他的性命。就那種黨爭不停,內鬥不斷的朝廷,他居然敢離開朝廷西征?」
郝經張了張嘴,有些迷茫。
李瑕的語氣,也難得帶了些不確定。
「沿長江逆流而上,一重一重險關。沒有重兵不可能攻下,但若帶重兵……朕都想不到賈似道的大軍會在什麼時候分崩離析,而你們,居然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拿他來威脅朕?」
像是因為太不確定了,有些話李瑕並不敢說死,只好又道:「最壞的情況,宋廷取了川蜀,又如何?朕從他們手裡搶過一次,再搶一次很難嗎?」
郝經依舊搖頭,表示不信。
他分不清李瑕是真的這麼想,還是故作強硬姿態。
「但你們的軍心就是亂了,張弘道急了,所以死了。」
「嗯?」李瑕反問道:「誰告訴你張弘道死了?」
郝經如遭電擊,張了張嘴,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李瑕已走近了他,道:「朕北伐,不破燕京誓不還。這句話絕不是說說而已……」
第一千二百一十三章 私兵
元軍大營。
兀古帶才坐下喝了幾口酒暖了身子,沒多久又站了起來,掀開帳簾向外面看去。
時間已是十一月十六日了,河北大地上依舊是大雪紛飛,遮住了他望向真定府的視線,使他的心情愈發地焦急起來。
又等了許久,才有士卒趕過來道:「大王,張總帥來了。」
「那還不請過來?!問什麼?!」
兀古帶忽然發了火,把手裡的酒囊用力砸在那怯薛士卒身上,同時,靴子還重重在地上一踩。
不想,那怯薛士卒身手也靈活,一彎腰就將酒囊兜在手裡,賠笑著說了一句,轉身就跑。
「謝大王!」
兀古帶大怒,踹飛了滿地積雪,站在風雪中又望了好一會,終於見張弘范不緊不慢地向這邊走過來。
「怎麼樣?有消息了嗎?」
「大王怎麼站在雪地里?如此相迎,末將愧不敢當。」張弘范含笑一禮。
「我不是在迎你,我是在等消息。額秀特,漢人就是廢話多。」
兀古帶自語著罵了一句,先轉回帳篷,將他那些姬妾都趕出去。
兀古帶還很年輕,今年才二十三歲,卻已繼承了父親的爵位,成為大元的河間王。
他的祖父闊列堅雖是成吉思汗的庶子,但其母是以美貌著稱的忽蘭,所以很受成吉思汗的喜愛。
闊列堅在短暫的人生中雖沒有立下足夠的勳勞,卻還是讓他的子孫在黃金家族之中,成了四嫡子家族之外地位較高的一支。
兀古帶自幼就隨侍於忽必烈左右,說是堂侄,但顯然比蒙哥、阿里不哥生下的那幾個親侄子與忽必烈要親得多。
他與張弘范也是認識很久的玩伴了,彼此說話很是熟稔,並沒有太多客套。
「郝經都已經走了四天了,能不能說服李瑕,怎麼也沒個消息回來?」
「不急。」
張弘范進了帳篷,只覺溫暖如春,將披在身上的大氅脫了放在一邊,從懷裡掏出一小壺酒來,在帳篷中繞了一圈開始找杯子。
「怎麼不急?」兀古帶一副很兇狠,像是隨時要把張弘范揍一頓的模樣,但站起身,卻是從地毯上拿起了兩個杯子,用披風擦了擦,「別找了,這裡有。」
「都勸大王到保州城裡住了,何必在這裡風餐露宿?」
張弘范此時還不忘向蒙古人灌輸漢學。
這是張家父子一直以來下意識在做的一件事。自金亡以來,張柔致力保護北方文人,張弘范得到父親的言傳身教,亦是以此為己任。
「我是蒙古人,得住帳篷。」兀古帶道。
張弘范眼神黯然了一下,想到兀古帶以前也不這樣,但自從真金死了以後,連忽必烈在開平城裡也不住宮殿了,兀古帶身上蒙古人的習慣就多了起來。
他倒了杯酒,道:「住不住帳篷是小事,萬一開戰了,還是在城池裡好些。」
「我麾下是騎兵啊。」兀古帶道,「還有,真要開戰,郝經能不能說服李瑕?」
「真要是騎兵的打法,就不該駐紮在這裡對峙,早該繞到後方去偷襲李瑕的輜重了。」
「額秀特,你能不能回答重要的問題?!本王給你臉了是吧?」
兀古帶伸手,輕輕在張弘范臉上抽了一下。
這一下力道不重,更像是朋友間的玩鬧,但也將彼此的地位差距表現了出來。
張弘范雲淡風輕地笑了笑,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道:「大王不必急,時間過得越久對我們越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