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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瑕坐在那裡始終不出聲,只在最後向史俊看了一眼。
史俊遂出列,道:「女真南下之時,認為治理不了中原,於是扶持了偽齊。如今我陛下身為李唐後裔,英明神武,天下歸心,難道還治理不了江南?還需要留著宋國?然上天有好生之德,若能早日平息干戈也好,議和雖不可,趙氏卻可投降。你回去告訴謝太后,陛下已答應善待趙氏宗室……」
此時關德輕手輕腳地上前,低聲向李瑕稟報了一句。
「康妃想請陛下過去……」
……
「哦?真讓你找到了?」
「你也沒想到吧?我只是因舅舅逃了,想到了小於菟就問了一句,沒想到真能找到。」
李瑕接過了那封來自留夢炎的信看了看,這次終於認同了其人的能力。
雖說是一樁小事,但確實是不太好辦的。
這比找物、找人難多了。
留夢炎找到貓之後,並未盲目北上,而是先逃回了其家鄉衢州。在信上說恭待王師南下,到時將攜城而降,且必不讓趙氏由衢州往江南西路。
「怎麼樣?」趙衿問道:「我可沒有調動輿情司,而且還幫上你的忙了吧?」
「你幫忙的地方多了,豈在這一點。」李瑕問道:「收到宋廷的禮單了?」
「嗯,但我沒看。我什麼好東西沒見過?你說我什麼時候能接到小於菟?」
「快了。臨安那麼多你熟悉的人和事,就只在意一隻貓嗎?」
「嗯。」趙衿認真想了想,點頭道:「我還真有想過,但最後發現除了舅舅和小於菟,臨安城好像也沒有值得我在意的人了。原本還能和表姐玩在一處,可她還要害我……」
她嘰嘰喳喳地抱怨了一會,卻沒有一句話是勸李瑕答應議和的。
總之是宋廷費盡心思送來的厚禮全然白費了……
……
而僅僅就在宋廷千方百計想要求和之際,唐軍已再次擊敗了張世傑。
圌山失守,唐軍水師沿運河而下,直逼臨安。
臨安朝堂上又是一片驚慌失措。
而如今的宰執陳宜中才剛剛回朝,此前在一心謀劃議和,不曾想轉瞬之間便遇到這種局勢。
陳宜中好不容易才鬥倒了賈似道,熬走了王爚。如今連留夢炎也走了,終於到了他專權的時候。
過去他一直想要的就是這種權力,盼能夠只手補天。
現在好了,他才伸手要補,已經是天崩地裂……
「左相,眼下如何是好啊?!」
聽著謝道清不停地問「如何是好」,陳宜中也是心慌意亂,倉促之間也拿不出良策,只好應道:「臣請徵發城中十五歲以上男子保衛社稷。」
殿上有官員一聽便感到不妥,彼此對視了一眼。
時任簽書樞密院事的黃鏞便上前一步,正待開口。
謝道清卻已迫不及待道:「快,依左相所言傳旨……」
殿中立即又是一片忙碌,根本沒有給黃鏞開口的機會。
竟是在這天傍晚,旨意已傳送出宮。
臨安城一片譁然。
聞雲孫得知,當即便上書反對。
到此時,謝道清才想起來還沒給這個毅然到臨安勤王的官員安排差遣,又召陳宜中相問。
陳宜中略一想,道:「稟太后,可擢聞雲孫為平江知府。」
「依左相言,速傳旨。」
……
平江府即蘇州。
以唐軍如今的攻勢,蘇州已是首當其衝。而聞雲孫卻是一個並無太多戰陣經驗的文官,此時趕去任知府,顯然已不可能阻擋唐軍。
是夜,與聞雲孫交好的官員紛紛趕到驛館。
「今王爚、留夢炎皆逃,太后寄厚望於陳宜中,然其不知兵事,滿城俱笑之。宋瑞何必再聽他胡亂差遣,還去任甚平江知府。」
「陳宜中原本並不庸碌,如今卻真是亂了陣腳,失了分寸。」
「宋瑞,真莫再去了……」
聞雲孫卻是搖了搖頭,道:「此去,不敢求功成,唯求全忠義。」
次日,他收好行囊,動身北上。
沿著運河全都是退下來的敗兵,唯獨聞雲孫的船隻逆水而行。
……
數日之後,前往開封的信使回來了。
「李瑕說,議和不可,唯有投降,他還說……」
謝道清又驚又怒,問道:「他還說什麼?」
「稟太后,他還說,會善待太后與官家……」
陳宜中搖了搖頭,道:「太后,如臣所言,李瑕不會輕易議和。讓他服軟,唯有遷都。」
「不可。」謝道清年老,並不願跋涉奔波,搖頭道:「高宗皇帝六飛南渡、駐蹕錢塘,於此保全社稷,如何輕易棄逃?」
這還是她少有的拒絕陳宜中的提議。
或許也與李瑕所言的「善待」二字有關,相比而言,遷都似乎更艱險。
「正是高宗皇帝沒有死守開封,方保全了大宋一百四十年的基業啊!」
陳宜中不甘心。
他逃回溫州之時,也想過棄官就棄官。但心裡很確定,除了自己沒有人還能力挽狂瀾。
他認為他還有機會能夠宰執天下、重振社稷,最終成為謝安、周公一樣的人……
還沒有失敗。
他自比為青松,不會輕易被嚴霜打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