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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於關中與河套地區,北方如今的發展卻顯得有些緩慢。
這當然不是張珏治理的問題,而是連年戰禍留下的創傷。
「三百四十年不歸漢統,往後北平的治理是個難題啊。」
「臣在燕地這些年也看明白了,這裡胡化得太嚴重了。」
「金驅宋、蒙滅金,百姓流離失所太久,沒有了家國、民族的觀念。」李瑕道:「這不是一朝一夕能改變的。」
「倒也不是沒有好處。」張珏道:「如今叫囂殺回漠北叫囂得最凶的,反而是那些投降的蒙古騎兵。」
「君玉兄多年不打仗,想必是快坐不住了?」
「做夢都夢到騎馳漠北、封狼居胥的情形。臣如今說是開國功臣,青史所書,不過是與趙普之輩相提並論。」
如今的張珏顯然有些瞧不上趙普,說到這裡,嘴角微撇了一下,其後臉色一肅,繼續道:「唯待搗滅虜庭,方效李衛公之志!」
李瑕笑笑,道:「準備好了便出兵便是。」
「臣不是在等御旨嗎?」
「都說讓你出兵了。」
張珏大喜,捶了一下胸甲,道:「八年籌備,臣已對漠北地勢十分了解。此仗,只帶三千精騎足矣,反不受輜重拖累。」
「君玉兄胸有成竹就好。」李瑕道:「朕只要做好打了勝仗以後治理漠北的準備便可……」
……
院子裡依舊清淨。
正捧著書在看的忽必烈轉過頭,喃喃道:「有人來了……聽到鎖鏈在響了嗎?」
察必傾耳聽了會,連忙起身趕到小院裡。
確實是鐵鏈在響。
其後,「吱呀」一聲,院門被緩緩打開來。
察必很激動,因這是很久很久都沒有過的事,上次還是張珏來看忽必烈。
她直直盯著那門口,直到見到一個身影立在那兒,整個人便愣住了。
門外的人也僵在那兒,好一會兒,才發出了聲音。
「額吉。」
「月烈?」
察必走近兩步,目光又掃了眼對方那一身漢式常服,再移到其臉上,才敢相認。
「月烈,額吉差點認不出你來!」
「額吉。」月烈已是大哭不已,衝上前一把抱住了察必,「讓你受苦了!」
又響起了吱吱呀呀的關門聲,守衛已將大門再次關上。
「……」
忽必烈早已走到屋門邊,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幕,眼中透出了思索之色。
他咳了兩聲,自到屋中的椅子上,雙手按膝,以威嚴的姿態坐好。
不一會兒,月烈與察必進來。
「你是怎麼到這裡來的?」忽必烈問道。
他的漢話已是十分流暢,不帶一點口音。
月烈與察必說話時用的還是蒙語,此時則用漢話應道:「我求了陛下,陛下允了的。」
相比而言,她的漢話反而有些不太好。
「李瑕?」
忽必烈有些訝異,此時才仔細打量了女兒。
分開時她不過十五六歲,如今八年過去,她已從黝黑的草原少女長成了大姑娘。一副漢家婦人的打扮,皮膚白皙了很多,唇上還抹了口脂,氣質與過往有了太大的不同。
「你成了李瑕的女人?」
月烈不答,而是低下了頭。
忽必烈又問了一遍,等了好一會兒,才聽到她「嗯」了一聲。
「我沒有辦法。」月烈抬起頭,本就哭紅了的眼眶更紅,「父汗,我沒得選,只能服侍他……」
「生了孩子了嗎?」忽必烈卻顯得有些意外之喜,身子往前稍傾了些,「是兒子嗎?」
月烈搖頭,道:「還沒有。」
「無能。」忽必烈不由失望,再問道:「你不受寵?」
「是。」
忽必烈搖頭一嘆,起身踱了幾步,因有太多要問的反倒不知先問什麼,想了想先問道:「李瑕與海都的戰況如何了?」
「父汗怎麼知道打仗了?」
「我看報,知天下事。」忽必烈繼續追問道:「唐軍可是敗了?」
月烈連忙點頭,用有些興奮的語氣道:「是,我聽說海都的騎兵很強大,李瑕很生氣,也許海都能夠救出父汗?」
「你錯了。」忽必烈道:「海都也是本汗的敵人,他甚至於比李瑕還要希望我死。」
月烈呆愣了一下,似乎不知道怎麼辦了。
忽必烈緩緩沉吟道:「李瑕到大都來,是為了東道諸王嗎?」
「女兒不知道。」
「當年東道諸王選擇支持本汗,與阿里不哥的支持者結怨。海都為了占據漠北勢必要拉攏西道諸王,定與東道諸王勢不兩立。因此,李瑕來大都,很可能是為了聯合東道諸王。」
說到了蒙古的局勢,忽必烈終於重新有了大汗的氣勢。
「本汗臥薪嘗膽多年,終於等來了這個機會。你回去之後且提醒李瑕一句,欲擊敗海都,需有本汗來幫他……」
這日,送走了月烈,忽必烈便在等待著李瑕的召見。
他會再時不時翻開那本《吳越春秋》,伸手撫摸著那已被翻出毛邊的書頁。
「十年勾踐亡吳計,七日包胥哭楚心。」
然而,連著等了許多天,始終沒能得到李瑕的召見。
初時忽必烈還在想著這是李瑕要磨他的性子,但隨著時間一天天的過去,他終於是受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