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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慌什麼?哪怕作最壞的考慮,便讓宋軍占了四川全境,等先平定中原,我們還滅不了宋嗎?」
「可臣的家小還在成都,這些北伐將士,也有許多人的家眷、家業都在川蜀。」
「宋軍不是蒙軍,宋軍占下川蜀是要爭民心的。不要慌,你現在越慌,就越容易出紕漏,那忽必烈的戰略就成了一半。冷靜下來。」
「是。」
張弘道深吸了幾口氣,調整了一下情緒。
他治理成都多年,對川蜀防線也十分了解,且不說從夔門到成都,僅說從夔門到重慶,其中就有萬州、忠州、涪州等等重鎮,宋軍要逆流而攻,絕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目光重新落回地圖的北面,張弘道這才能仔細考慮忽必烈的戰略。
「因為與宋廷合作,忽必烈一改蒙古騎兵原來的斡腹之謀,開始收縮防禦?他把所有的兵力都收回了這一帶,然後等我們與宋廷消耗國力?」
「在朕看來,這種可能性更大。」
張弘道再想了想,道:「陛下所言甚是,經過賀蘭山一路,估計忽必烈也沒有信心在平原野戰中擊敗我們的騎兵。不如改為更穩妥的戰略。」
「他開始警惕漢人,開始排斥漢法。但到最後,還是得用漢人的戰略,甚至與宋廷結盟啊。」
「那是他急了。」
「是啊,把他們都逼急了。」
李瑕雖然冷靜,其實並沒有做好準備同時與蒙元、趙宋開戰。
若是退回去再休養生息十五年,也許會有同時滅掉兩國的實力。
張弘道又看著地圖想了許久,斟酌道:「若是抽調一支大軍回去……」
「哪支?我們就像是在蓋房子,僅有這幾根大梁全搭上去了。別忘了伯顏還在開封,蒙元全是騎兵,而這裡是中原大地。只要拆掉一根梁木,他們馬上就要撲上來衝倒這座房子。還有,我們能調多少人回去?我們調一萬,宋廷就能增兵兩萬。」
「那若暫緩北伐……」
「知道為何趙宋每次北伐,一旦失敗只能退守淮河,不論之前有多少戰果都保不住嗎?」
「臣斗膽,敢問……」
「不用斗膽了,朕的意思是一鼓作氣先取燕京、驅蒙元於塞北,再調頭滅宋。不論敵人怎麼出招,我們自己的腳步不能亂。」李瑕道,「此事我還未與旁人商議過,第一個問的便是你的意見。」
「臣是北人,當然想要先取中原……」
「好,既對忽必烈的戰略有了推斷,儘快率軍北上攻保州,記住,兵貴神速。」
張弘道還想說些什麼,想了想,最後只是拱手應道:「臣領旨。」
等張弘道退下,李瑕又獨自看了地圖良久,又想到自己方才說的那個最壞的結果。
就像是下棋一樣,棋盤上總是有兌子、有交換、有取捨,有時顧此就難免要失彼,有時總是要犧牲掉一些什麼。
這次要先拿下中原這一隅,也許得讓出川蜀這一隅,這也許是最快取天下的方法。
唯獨就是棋盤上那些棋子的感受,細思起來難免讓他感到殘酷……
想著這些,想著想著到了最後,李瑕卻是提筆寫了一封親筆信。
這封信他寫了很長,一邊寫一邊看著地圖思索,足足寫了兩個時辰。
之後,他將信封好,招過霍小蓮。
「你親自往夏陽渡走一趟,將信親手交到張順、張貴手裡……」
……
鄭州。
王蕘站在城頭上望了一會,終於見到了從西邊而來的塵煙。
他匆匆下了城頭,趕到城門邊命令士卒開門,放下吊橋。
不一會兒,只見一隊輜重過了吊橋,進入城門。
王蕘四下一看,見風塵僕僕的陸秀夫正在隊伍前方策馬而行,乾脆親自趕上去。
陸秀夫正在與守城門的將領說著什麼,一見王蕘,雙手遞上兵符,道:「王安撫,這是我的信令,請核驗。」
「莫廢話了,我還能不認得你君實這張俊臉不成。過來,到城樓談。」
「信令須核驗清楚,這是軍中規矩。」
王蕘大嘴一咧,輕笑了一下,顯然是有些煩陸秀夫了。
他絲毫不掩飾這種不耐煩,手一揮,道:「驗驗驗,快。」
好不容易,他終於帶著陸秀夫登上城樓,立刻便指點著城中說起來。
「那是糧倉,那是武庫,其中有多少糧草兵械,皆記在這兩本簿子上,君實你收好……」
「牧樵兄,你這是何意?」
「何意?張帥攻下鄭州當即便進兵開封了,他那大斧頭把城中五個主官砍了三個,還嚇瘋了一個。當時說好的由我暫守數日,待陛下派的知州到任……」
「郭弘敬已任為邢州知州了,鄭州知州目前還在……」
「我不管這些。」王蕘忽然附耳在陸秀夫耳邊,低聲道:「你知道的,我必須往東面走一趟了,時不我待。」
陸秀夫微微沉吟,道:「張帥還在開封與伯顏對峙。」
「故而,我必須儘快往東面走一趟。」王蕘那一張大嘴像是要把陸秀夫的耳朵咬下來,神秘一笑,道:「這是機密軍情,不方便告訴君實。」
「好吧。」
陸秀夫其實已經很累了,但還是道:「鄭州由我權宜接管……」
正在此時,有一士卒跑來,拉過王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