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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勇士?都是叛徒!」
「就是因為叛徒太多了,才讓比蒙古女人還要軟弱的宋人欺負到我們頭上。」
「……」
這些人性格野蠻,本就說不出文雅的話,一聊到女人,話題漸漸轉到殺入玉門關如何如何。
昨日察察兒被擊敗後的低沉氣氛便好轉不少,士氣漸漸高昂。
突然,「嘭」的一聲重響,卻是合丹實在聽不下去,掄起了阿里不哥留下的那虎皮大椅砸在地上。
「今天是大汗要渡金沙江了才要你們來吹牛皮嗎?!輕敵?再給我輕敵試試,額秀特!」
帳中眾人一凜,其中還有不少人聽不懂合丹話里的比喻,畢竟革囊渡江的艱苦他們還未經歷過。
合丹沒了椅子,只好起身踱了幾步,卻沒馬上接著說下去。
他不希望部下太輕敵,李瑕麾下是很多蒙古人、畏兀兒人,但這些人能夠服從李瑕,恰恰說明李瑕不可小覷。
但也不好過於吹捧對手,倒顯得他心虛。
分析對手的這個環節就這樣略過,其後眾人商談的便是這一仗如何打的問題了。
「要打就得快打。」
察察兒昨日大敗了一場,摔掉了滿嘴的大牙,此時說起話來含糊不清,態度卻十分鮮明。
「我不是輕敵啊宗王,羅布泊離玉門關這麼近,如果拖久了,讓狗宋人的援軍先到,不如現在就打。」
蒙古人議事也沒個規矩,有人聽了察察兒的聲音,已哈哈大笑起來。
「我說察察兒,你現在還能吃肉嗎?」
「當然只能喝奶了,額秀特……」
合丹皺了皺眉,不喜這種鬧哄哄的景象。
他倒不是擁護漢化,只是在開平、燕京呆過,再回到了西域,便覺得這些人粗鄙。
粗鄙的意思就是不懂禮節,顯得不夠尊重他這個宗王。
再看形勢,察察兒說的有道理,李曾伯正在攻打興慶府,總不能拖到他回師。
但現在開戰,萬一敗了……
合丹看向了默默坐在帳邊的一個年輕人,這裡另一個與李瑕正面交戰過的人。
「藥木忽兒,你覺得呢?」
「李瑕敢跑到孔雀河來,說明他很有信心。」藥木忽兒道:「他用五百人擊敗了我阿布的四千人,用五千人擊敗了我們的兩萬人,現在,他有兩萬人……」
大帳里有不少人嗤笑起來,紛紛斜睨藥木忽兒,皆有鄙視之意。
這就是阿里不哥的兒子,膽小到這個地步,也配當黃金家族的子孫。
如果不是合丹剛剛才因為他們的輕敵而發了火,此時他們便要開口嘲笑。
感受到這種氣氛,藥木忽兒停下敘述,低下了頭。
失敗帶來的屈辱便是如此,常常能刺痛人心。
「繼續說。」合丹道。
「我的意思是,與李瑕打一戰,不如以斡腹之謀攻殺進玉門關?」
「不,李瑕一共也沒帶多少人出關,玉門關內還有像廉希憲這樣的叛徒在鎮守……」
選擇一共只有這些,問了一圈的合丹突然發現自己的想法其實很明確。
他就想對峙著,等待耶律鑄帶援兵來包圍李瑕。
……
這日軍議之後,合丹獨自回到寢帳,卻是從懷裡掏出今日收到的一封意外的來信。
他皺著眉,帶著嫌惡攤開了它。
「我敬愛的叔叔合丹,你難道忘了你也是窩闊台家族的一員了嗎?為何如此拼命地為拖雷家族奔走?你忘了你偉大的祖父成吉思汗曾說過,只要窩闊台有一個吃奶的後代,都比其他人優先繼承大汗之位……」
對貴由的痛恨、對忽必烈的敬愛在腦中交織,合丹徑直一撕,撕掉這封來信。
碎紙落在地上,他瞥了它們一眼,自語道:「不能敗……」
……
六月初九。
這是李瑕在駱駝山駐紮下來的第五日,他終於收到了林子、宋禾等人的回信。
早在他還身處台特瑪湖之時,便遞了命令送往玉門關。但其後他一直在行軍途中,是不方便接收玉門關遞來的消息的。
還是等到現在才恢復了聯絡。
幾封信都是秘文,宋禾無非是按部就班,領著河西軍在羅布泊東面牽扯合丹,並表態會安排好探馬,不會落入包圍,如果元軍想來攻他,便後撤以消耗敵方云云。
等破譯了林子的信,才看兩句,李瑕的眼神才有些凝重起來。
「軍情司有派人來與我當面匯報?」
「稟王上,有。」
「讓他進來。」
不一會兒,一個商旅打扮的漢子走進李瑕的大營。
「稟王上,我是軍情司第三批派進高昌城的,初時一直未取得進展,直到俞道長與我聯絡,我才知道他進了宮……」
「進了宮?」
「是。」
這位軍情司探子仔細述說了在高昌城的經歷,最後道:「我於是隨著高昌王后的斡脫商隊一路回了玉門關。」
「哪條路線?」
「經哈密力、我們謊稱要向東往九原城,其實轉道向南,經小路過星星峽,路不好走,拋了大批貨物。」
「沿途蒙軍盤查得嚴?」
「嚴,但沒有攔斡脫商隊。」
「能過多少兵力?」
「兵力好過,只是帶不了輜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