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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禩孫道:「魏文伯擔心蒙軍攻敘州,數日前已調李瑕守岷江。」
「荒唐!」張實道:「簡、資二州已被奪,蒙軍大肆制船造舟於沱江之上。不先守瀘州,反守敘州,魏文伯有私心,朱安撫使不責他,反任他胡為?」
朱禩孫不悅,道:「其顧慮並非沒道理,成都尚有數千蒙軍,若是偷襲敘州,擊張都統之腹背,又如何?」
「雲頂城尚在,蒙軍安敢棄成都?」
「戰事無定論,小心為上啊。」朱禩孫道:「此事,我已派人問過李瑕的意見,他亦是認為慶符軍守敘州更為穩當。」
張實問道:「朱安撫使只要下了調令,還能調不來一點兵力嗎?」
朱禩孫終於不悅,反問道:「張都統,兩萬人守江猶不足,差這一千人嗎?」
張實一滯,默然不語。
朱禩孫目光落處,發現張實的背不再筆直,已有些佝僂,且說話時總是避著人的眼睛。
這個川蜀大將已沒了以往的自信……
「唉。」朱禩孫長嘆一聲,緩緩道:「張都統也該明白,魏文伯、李瑕皆朝中丁……丁相之門生。我雖受命措置敘瀘防務,也該顧慮他們意願。李瑕願守敘州、不願來瀘州,強調過來,區區千餘人,於戰事有益否?」
張實苦笑,道:「我是想到史俊破兀良合台之事,覺得那小子是個福將。」
朱禩孫點點頭,不再提李瑕之事。
他當然看得明白,魏文伯不願支援瀘州是出於私心。
至於李瑕,也許是真擔心敘州防務出問題,也許是因與魏文伯同為丁黨……總之,是讓人有些失望。
……
時間漸漸到了二月中旬,紐璘命麾下大將完顏石柱為前鋒,當先順沱江而下,遭到了宋軍的阻擊。
雙方展開激戰,蒙軍順江而下,占了地利,士氣亦更好。
其船隻多為牛羊皮所造小船,十分靈活,士卒紛紛躍上宋軍船隻短兵相接。
鏖戰之際,又有兩千蒙軍騎兵從兩側山谷殺出,由兩岸夾擊宋軍,搶奪船隻。
張實布下的第一道防線由此被蒙軍撕破,只好退守長江口。
紐璘穩紮穩打,一路建造浮橋,水陸並進,欲趁勝與張實決戰……
對於宋軍而言,勢態至此已極為不利。
朱禩孫顯然沒想到這麼快就被突破了沱江防線,一旦蒙軍再擊敗張實,便可直逼重慶,動搖整個川蜀防線。
他再也顧不得蒙軍是否有攻敘州的可能,嚴令敘州必須出兵支援瀘州……
……
敘州。
「知州說什麼?李瑕的兵馬不見了?」
江春疑惑地反問了一聲,完全不明白這是何意……
元宵節過後,魏文伯便調了李瑕協防敘州,很快,李瑕欣然領命,與祝成帶了六百慶符軍、六百長寧軍北上,抵達敘州。
當時魏文伯大喜,宴請李瑕,一起盛讚了丁大全,且定下了要死守敘州的主張。之後李瑕便領著這一千兩百人駐守岷江上游。
沒想到今日卻有人來報,這支兵馬不見了。
「是啊。」魏文伯面露憂容,道:「有人看到他領兵溯江而上了。」
「溯江而上?往哪去?嘉定?眉山?成都?」江春很是吃驚,道:「莫不是他發現了蒙軍蹤跡、去追擊了?」
「問我,我如何得知?」魏文伯很是不悅,道:「你與李非瑜熟悉,可知他為何如此?以往這般不聽調派、擅自作主?」
江春忙搖頭不已,道:「非瑜向來……最是聽上差吩咐,絕不會自作主張,今次如此,想必是事出有因。」
「不會是投蒙了吧?」魏文伯忽向前傾了傾身子,低聲問道。
江春一愣,隱隱覺得他這語氣不太對。
這句話本該是正色叱喝才對,然魏文伯語氣里卻有些……試探問詢之意。
「不會,非瑜不是這等人,他家小還在慶符縣。」江春嘴裡應著,心中已感到了憂愁。
這李瑕,既知蒙軍南略,不去守瀘州、不駐守敘州,擅自帶兵離開,到時無論如何都是一樁大罪,莫要被牽連到了才好。
魏文伯更是愁得幾乎要將鬍子捋禿了,不住喃喃道:「到底是去了何處……眼下朱安撫使命我派兵支援,可敘軍一共僅三千守軍,萬一敗了……」
「知州,安撫使既有調令,怕是不得不從了。」
「這李非瑜!」
魏文伯低聲罵了一句,終是只能調守軍千人,沿長江北岸前往支援張實……
……
二月二十一,夜深,張實望著沱江與長江的交匯處,聽著那滔滔水聲,臉色愈發愁苦。
他已數日難眠。
以往在余玠麾下時張實屢立奇功,但獨當一面之後卻每每受挫,如今更是想不出在這樣的地勢當中要如何破敵。
忽然,有士兵小跑著過來,低聲道:「將軍,有人要見將軍,還給了這個……」
張實低頭一看,訝道:「是他?」
……
半個時辰後,朱禩孫被喚醒過來。
「張都統?何事?蒙軍襲營了。」
「不是。」張實的聲音裡帶著興奮之色,道:「我有破敵之策了。」
朱禩孫大喜,便聽他緩緩說起來。
「我有位同族兄弟,名叫張威,曾駐守雲頂城多年,去歲被姚世安逼迫,無奈之下投降了蒙古。但他對我大宋忠心耿耿,不願久侍韃虜,願撥亂反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