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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
「可惜非瑜年輕官小,否則我卸任之時能舉代他主政四川,可安心去職。」蒲擇之喃喃了一句。
「蒲帥說什麼?」
蒲擇之毫不避諱,環顧座下心腹將領,道:「爾等記住,李瑕可為大宋棟樑。」
這是頗為正式的一句評語,諸將皆心中一凜。
「繼續議事吧。」蒲擇之道:「方才說到哪了?」
「是。投降蒙古的叛將羅顯在如今正駐守劍門關,末將與他是同鄉……蒲帥若想重奪劍門關,末將願去信一封招降他。」
蒲擇之沉吟半晌,道:「劍門關事重,我親自寫封秘信,你想辦法遞過去。」
「是……」
軍議之後,蒲擇之身後一名幕僚上前,低聲道:「大帥今夜行事只怕不妥。當眾表態想要舉代蜀帥人選,萬一落入朝臣耳中,恐誤會大帥有視川蜀為私土之意。私自與叛將聯絡,更容易落人話柄,不可不慎。」
蒲擇之沒有回答,只是輕嘆了一聲。
這些事,他又何嘗不知呢……
第三百五十二章 關撲
川西一戰,因劍門關被蒙軍占領,蒲擇之最後還是選擇退回重慶府。
幸而宋軍傷亡不算大,搶回不少人口與輜重,且斬殺都元帥、蒙古宗王各一人,戰果多於損耗,算是與余玠收復漢中一役相當。
往後,保存了戰力的宋軍或許有收復成都的可能,前提是攻克劍門。
此事蒲擇之似乎還在謀劃。
而李瑕身為知縣,不能太久不在任上,八月二十三日,他便啟程返回慶符縣,聶仲由出城相送。
「將士們都想來送你,被我攔住了。」聶仲由牽著馬,望著前方奔流的岷江,問道:「你為何不留在蒲帥軍中?」
「文官更有前途。」李瑕隨口敷衍。
聶仲由卻很認真,道:「我想著,你若追隨蒲帥,早晚能成為一方大將,領我等繼續殺敵。」
他三十七歲的人,大兒子都十四歲了僅比李瑕小三歲,但自從他說過把命賣給李瑕之後,已甘心聽從李瑕吩咐,遂有「領我等殺敵」之說。
「有機會的,磨刀不誤砍柴功。」
「想必等臨安的封賞下來,你還能升官吧?」
「賞賜該會有的,希望不會離開敘州吧。」
李瑕對升官毫不在意,甚至並不想高升,他更在乎的是在此戰當中的成長,在軍中建立的人脈與威望。
哪怕各種宋軍名義上不歸他調派,如今已盡知李瑕之名。
如他所言,往後總有機會並肩殺敵。
聶仲由偶爾覺得看不透李瑕,但他不是多話的人,只是伸手為李瑕整理了馬鞍,又道:「保重,成親了就派人來說一聲,我去為你賀喜。」
「就這幾個月吧,不捉緊的話,只怕等到來年戰火又起。」
「是啊。」
李瑕最後交待了一句,道:「軍中將士的賞賜一定不能薄了,你切記盡力爭取,若遇到刁難,就找蒲帥。」
如說笑一般,他又道:「等往後我當了蜀帥,都是我麾下大將,儘早培養吧。」
聶仲由難得揚了揚嘴,道:「軍中都傳開了,慶符知縣李非瑜,年少便立志鎮蜀,志存高遠。」
「是吧,志存高遠……你也不必送了,再會。」
李瑕翻身上馬,抬了抬手,徑直策馬而去,身後五十餘名慶符馬軍跟上,揚起一陣塵土。
聶仲由站在那,佇目良久,終是嘀咕道:「走得也太乾脆了,一點捨不得都沒有?」
他其實是極捨不得的。
但岷江江畔,那數十騎已漸漸消失在山川與天際之間。
「唯見長江天際流。」聶仲由低聲吟了一句。
他不會背更多詩,能想到這一句,還是去年北上過采石磯時韓承緒念過,如今回想起來,當時情境已恍如隔世。
短短一年間,李瑕已從一介死囚到名揚川蜀,陣斬蒙古宗王了……
……
廬州。
賈似道已改任兩淮宣撫大使,統兵於廬州。
去歲,蒙哥遣塔察兒、帖里垓進攻兩淮,以配合川蜀的戰局。
這情報正是李瑕等人從北面帶回,朝中唯賈似道算是重視此事,派人赴山東與李璮聯絡。
李璮遂指責塔察兒、帖里垓過東平諸處時「掠民羊豕」,斷了大軍的補給。
等到兀良合台大敗,這路攻兩淮的蒙軍竟真就不繼續南下了。
賈似道布置此事看似輕而易舉,實則是洞悉了蒙哥與忽必烈之間的衝突,深知北地蒙軍亦不願深入兩淮河流湖泊眾多之地。
立下如此大功,可惜卻是間諜暗計,上不得台面,勞功不能彰顯,賈似道卻也不急,反而是自請到兩淮鎮守。
在他看來,只要官家知道他能幹就行。往後多的是增加政績的機會,還能避一避朝中丁大全的風頭。
到任之後,賈似道除了整兵抗蒙,又暗中收集了丁大全之心腹、淮西制置副使袁玠的各項罪證,只等往後扳倒丁大全。
這天下諸事,仿佛成了他籠里的蛐蛐,隨意撥弄。
他這人頗為奇怪,在臨安時享得了錦衣玉食,到了兵營卻也能與士卒同吃同睡,擠在臭氣熏天的兵營里躺茅草蓆也躺得住。
這日,賈似道正在營中與人賭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