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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澤怡一愣,竟是被打懵了。
忽然。
「大帥威武!威武!」
遠處傳來大呼聲。
李澤怡回頭看了一眼,只見己方的大纛與敵方的大纛已接在一起……
「威武!威武!」
宋軍士氣大振。
能像李澤怡這般聽到馬蹄聲的根本就沒幾人,宋軍士卒們瘋了一般擠上來,推了李澤怡一個踉蹌。
陸小酉更是已掙開拉扯,哇哇大叫著衝殺,執刀亂劈。
「要勝了!要勝了!」
「要勝了……」
聲振四野。
李澤怡一個人喊的什麼「敵方援兵」在這些呼聲中根本無人聽到,宋軍的士氣再難被撼動。
他被同袍們裹挾著,匯入洪流,像巨浪一般,猛地撞向了前方的敵人。
「殺敵啊!」
揮刀砍下。
然後李澤怡才想起來,渭水上的浮橋都被宋軍炸斷了,敵方既是有援兵又有何用?
漸漸地,他腦中的馬蹄聲如消失了一般,只剩一個念頭——
「大勝就在眼前!」
終於是殺紅了眼,忘了一切……
……
渭河以北。
汪直臣已領千餘兵力趕至河畔。
當時,他撤出秦州,退至鳳翔,奉廉希憲之命駐紮於隴山道。
今日得了軍令,便飛馬趕來。
兵至戰場,先派哨騎登上小山,望了對岸的戰勢,回報了戰況。
「報!能看到大纛都在陣前,雙方主將交戰了……」
汪直臣有些奇怪,為何劉黑馬並未從鳳翔府調援兵?
但一時也顧不得這許多,此時戰場上鏖戰正酣,他迅速下令造浮橋渡河。
渡河自然不會很快,好在劉黑馬見了援兵,若能保士氣不跌,撐到夜裡,可立於不敗。
「勝機還在,勝機還在……」
汪直臣布置了渡河之事,親自登上小山。
風把對崖的殺喊聲吹來。
宋軍殺聲振天,仿佛未看到他這一支援軍一般,猶在全力進攻劉黑馬主力。
汪直臣漸漸看明白,此時若是能沖一衝李瑕的後陣,即可大勝。
忽然。
遠遠的有騎兵至東面奔來。
……
「汪副帥!廉公命你立即回防京兆府!」
「為何?!」
汪直臣一指對岸,大喊道:「只待我渡河,可敗宋軍……」
話音未落,只見河對岸劉黑馬高高的大纛已經倒了下去。
雖隔著渭水,他已能聽到宋軍的歡呼。
「萬勝!」
「萬勝……」
汪直臣愣在那兒。
耳畔,那信使上前,道:「快走,廉公已看出劉黑馬戰意不堅……」
……
「噗!」
李瑕手中長槊再次捅翻一名騎兵。
血霧中,劉黑馬一手執大刀,一手牽韁繩,目光看向那勇不可擋的李瑕,想提刀,忽然發現自己真的已垂垂老矣。
二十八年,氣運輪迴啊。
其實一戰至此,劉黑馬早就知道論兵勢,自己已敗了。
不過是還想再像早年間一樣,憑勇武取勝。
這是最後的一點驕傲。
但面對這樣的李瑕,已不可能再現當年勇武破敵的奇蹟。
沒有再迎擊上去的必要……
「劉黑馬!」
大喝聲傳來,劉黑馬聽了,卻沒有上前交戰,而是掉轉馬頭便走。
「殺啊!」
宋軍士氣更盛,掩殺上去。
馬蹄倉皇向東。
一桿大纛緩緩而倒……
第六百五十章 俘虜
渭河北岸,一千餘騎向東馳去。
烈風拂過汪直臣的臉,他縱馬而奔,心中實在是不解。
為何劉黑馬不調鳳翔府駐兵增援?為何劉黑馬兵勢猶在,且見到了援兵已至,卻還敗退?
戰意未免有些低了,不符三峰山之戰打出的名將聲望。
五千餘騎兵於平野敗於七千宋軍,連他都替劉黑馬感到窩囊。
連奔十餘里,入了夜,汪直臣放緩馬速,遇探馬回報。
「報,廉公正在前方……」
汪直臣馳馬緩緩又行了一里,趕進一個村落,正見村口破廟中亮著篝火。
「廉公!劉黑馬竟敗逃了,我們守鳳翔……」
廉希憲抬手,打斷汪直臣的話,道:「速引兵回京兆府吧。」
「京兆府?」汪直臣大訝,「局勢何至於此?李瑕不過區區數千人,關中諸州城駐軍相加猶有兩萬餘眾……」
「若劉黑馬不降,關中諸城不需增援李瑕也拿不下。」廉希憲緩緩道:「但若他降了李瑕,你我也只來得及趕至京兆府。」
「降?」
這一字入耳,汪直臣已完全愣住。
他實難想像,以大蒙古國之強盛,怎會有蒙古世侯向宋地將軍投降?
不可思議……
……
夜幕降下。
卸下步人甲的宋軍士卒們扒掉身上的衣服,拖著沉重的腳步走到姜水河邊,躺下,任河水沖刷著小腿。
他們是這一戰中最辛苦的人,披著近六十斤的戰甲來回奔走,保護身後的同袍,已沒有人再要求他們清理戰場。
姜水河上鋪滿著屍體,已成了一條血河,他們並不在意,只想要涼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