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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京兆府被圍了,消息都遞不出」,不管是不是,總之事後他有這個說辭。
危局之中,只好果斷出兵,攻漢中先解京兆之圍。再長驅利州,正可將汪家之勢力恢復到二哥戰死之前。
他汪良臣,還真沒有太多私心。
若說有,也只有想為二哥汪德臣報仇雪恨的決心、收回二哥經營多年之事業的一腔熱忱。
故而,一萬俘虜用於攻堅沿途關隘、城池時消耗。
三萬戰兵用於分堵北面陳倉道、子午道宋軍回援,堵住南面米倉道、荔枝道的宋軍援軍;攻下漢中城後還要分鎮漢中各州縣;之後還有利州、劍門關……
傾巢而出,代表著汪良臣的志向、野心、膽魄。
得隴望蜀,望的是整個蜀。
一場大勝,汪良臣有這個資格……
「轟!」
跨下戰馬突然受驚,仰起前蹄,嘶鳴不已。
汪良臣勒住驚馬,抬頭一看,正前方的山頂上轟然炸開,巨石搖搖欲墜著,轟然砸落。
「咴律律!」
「嘭!」
灰塵中,還來不及喊出口,後方又是一片混亂……
「敵襲!」
「震天雷!」
「嘭!」
「……」
……
李瑕做計劃時,最大限度的考慮是七萬人進祁山道,相應的安排也有。
但其實他心理的估算是來兩萬五千人左右。
他埋伏在大崖山,這是尾,到陽平關正好可容納七萬人的行軍道路。
伏擊開始時,由李瑕所在的「尾」最先發起攻勢,封鎖敵軍退路。
往東方向,整條祁山道都有布置伏兵,開鑿山南面的小道以迅速移動……這也是他在祁山道需要布置兩個多月的理由之一。
至於四門大炮,擺放在三百五十餘里之間。
若來的是兩萬或三萬人,中間兩門炮可直接轟殺主將。若在四萬到六萬人,中間兩門炮也可截斷敵陣,將整個敵陣分割為五到六段,將敵軍指揮切斷。
之後,居高臨下以火炮、石砲、震天雷、箭矢等等轟擊敵陣,在物資告罄之前讓敵軍崩潰投降。
李瑕的物資準備得十分充足……
而敵方要想在這個地形中反敗為勝,大戰略上幾乎不可能,只能通過各個小戰場。
宋軍八千精銳分守四百餘里之山道,必然有炮火、木石、箭矢覆蓋不到之處,若身處其中的將領們能迅速組織反攻,攻上山來,一點點消滅山上的伏兵,直到大部兵馬冷靜下來,猶有翻盤的機會。
李瑕認為,敵方這個機會有,但不大。
局部戰場的麻煩也必然有,這才是這一戰的難處。
李瑕始終在分析著這些,越是大戰,越是冷靜。
至於這一戰對他有多大的意義他此時不會去想。
一切期待與熱情已被他拋開,他甚至不去聽那些爆炸聲、喊叫聲。
就像是,只有自己的呼吸聲。
像是賽場上,他從不去聽喝彩與謾罵,他感受著自己的呼吸,判斷自己的節奏是否有錯,然後,有條不紊地進行下一步。
這是伏擊,先不必理會對手的反應,對手也反應不過來。
先把布置的一切實施下去……
……
而整個戰場上,只有李瑕一人還如此冷靜。
連綿四百餘里山道,四萬騎兵已陷在無比的驚慌混亂當中。
八千伏兵,分為四十個伏擊點,每個伏擊點兩百人左右。
而每三四個伏擊點由一個統制或統領指揮。
李瑕之所以帶了大量的將領,就是因為地形狹長,他需要保證各個伏擊點都能獨立指揮。
在這一方面,他也比汪良臣有大多優勢。
兩個多月的布置,為的便是全殲敵方主力……
……
「干!火油!震天雷!」
王益心指揮著用大炮封路,之後抬手一指,指向了山道間汪良臣的大纛。
「老子去你娘的……傳令昝萬壽、瞿文,看到那沒有?!主將!火油給我砲過去!快啊!」
他吼到再大聲也沒用。
真正傳遞出命令的是那兩柄信旗,正在快速指動。
號角聲急促。
數里之外另一個山頭,昝萬壽匆匆抬起望筒看了一眼,大罵一聲,親自沖向砲車。
昝萬壽投靠李瑕早,因此去歲就得以兼領城固縣駐防兵,相當於漢中以東的駐軍,領五百精銳。
他有調兵之權,統兵之權則歸城固駐軍部將瞿文。
彼此都是蜀帥一系,他們平日相處得融洽,訓練得也好,這次才被調了過來。
到了祁山道之後,昝萬壽與瞿文各分一半人手,駐兩個山頭。
他這個縣尉似乎是軍中最沒經驗的一個,但好在兩個多月來,訓練的都是這些事。
事實上,每年川蜀作戰都是各州縣駐防軍集結起來,他們這八千精銳,已磨合得遠勝過任何一支蜀中精兵。
此時,武進士的天賦便顯示出來。
「石脂火球!快!」
昝萬壽抬手一指,迅速調轉砲車,對準了汪良臣的帥旗。
「呼……呼……」
他呼吸很大聲。
汪良臣的大纛離他很近。
因為敵軍的陣線拉得比設想中長,故而伏擊發動之時,汪良臣已行過了劉金鎖、鮑三、熊山等人的攻擊範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