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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陽失陷那一年,京湖七州俱陷,宋國有覆滅之危。
是他,跟隨孟珙力挽狂瀾、扭轉戰局!
之後,隨李曾伯收復襄陽,屢建戰功。
但克敵營的經歷、北歸人的出身,註定得不到宋廷的信任……
「哈哈哈!」
回顧至此,劉整仰天大笑。
「李瑕要讓我死?他不敢用我?『劉整才氣,汝輩不能用,宜殺之,勿留為異日患!』趙方如此,李瑕亦自知無能,不敢用我!哈哈……」
張順倒是愣了一下,與張貴對視一眼,皆不知如何回答,心想這劉家父子不是不想與我們說話嗎?
卻見劉整已將那匕首擲在地上,用那通紅的雙眼瞪過來,理所當然道:「我要見李瑕。」
「郡王還在忙。」
張順不耐煩答過,見這個五旬老者身上的傷口被河水泡爛,看著也有些可憐,遂又好心提醒了一句。
「你想活?劉將軍說了,你活著未必比自刎了好。」
劉整根本就不理會是哪個劉將軍有這許多屁話,自顧自地道:「李瑕無自信、無氣度、無膽量,果然!」
張順一聽便惱,只覺這劉整實在讓人討厭,撿起地上的匕首,道:「那你等著。」
劉整仿佛捉住了生機,自冷笑兩聲,傲意又回到了臉上。
但一日過去,又一夜過去,他根本就沒見到李瑕。
心境漸漸有些變了……
……
次日。
河口鎮的水渠邊。
遠遠有灰燼飄來,也不知是麥田裡的余灰,還是鎮上燒祭遇難者的紙錢灰。
李瑕一身普通打扮,正與幾個老農指點著那片燒毀的麥田說話。
「小郎君不知啊,小老兒不是與你講官府這處置妥不妥當,講小老兒心疼吶,心疼吶!」
「老丈莫急,我知道的。燒了確實太可惜,但還是得要再種,這批俘虜先留在高陵縣,由老丈親眼看著他們做牛做馬,把水渠挖到北面的三川河……」
圍在一邊的農夫們一個個愁眉苦臉,縮頭縮腳的,也不敢多說話。
唯有一個讀過書的老農夫滿臉痛心疾首,與李瑕說個不停,不時猛捶自己的胸口。
「從去年冬到今年六月,眼看就要麥熟了,眼看就要熟了,多少心血?!」
「……」
「唉,小老兒看小郎君這氣度,必是富貴出身,這六十餘畝田的收成未必能入眼,唉,本也不是小老兒的,但心疼啊。」
「哪能不入眼?又有誰不心疼糧食?粒粒皆辛苦……」
……
劉整被押過來之時,看到的便是這吵吵鬧鬧的情形。
李瑕必然很忙,因不遠處就有人牽著馬匹,滿臉焦急,該要等李瑕他趕往別處。
而那些村夫顯然不識抬舉,認不出微服出巡的李瑕便罷了,連分寸也不懂。
好一會,李瑕終於是轉過身來,算是接見了被俘的劉整。
就在這田野邊。
「他們若是知道是你帶著外寇來殺人燒田,該一鋤頭一鋤頭打死你。」
劉整微微一愣,沒想到這是見面的第一句話。
倉促應對,他回答得也很奇怪。
「呵,還要我賠不成?我賠得起。」
李瑕仿佛沒聽到,自顧自道:「但這片土地上的老百姓還是最善良的,他們最後也沒打死你兒子,押送劉垓見官了。」
劉整道:「我長子正領七千精兵攻潼關,由西面攻。」
「所以呢?」
「你不敢用我?」
「你知道自己的傷勢?」
「我還能捱。」劉整沒低頭看他潰爛的傷勢,道:「我並非怕死,而是要給我一路帶出來的將士們一個歸宿。」
他似乎想降。
不論是否出於真心,像是有這個打算。
但李瑕態度卻讓人感到難堪。
於是劉整仰了仰頭,道:「我雖不願降你,卻須保全將士。你亦不必為自己的無能找藉口,既想殺我,何必惺惺作態讓我自刎?」
「討厭賈似道嗎?」李瑕忽然問道。
劉整再次愣了愣,無意識地往前傾了傾脖子,罵道:「賈似道心胸狹隘,自是惹人憎惡!」
「嗯,他是言語刻薄,你則是態度倨傲。你就沒想過,走到哪都能與人相處不好,是自己有問題?」
李瑕還認識一個如此傲慢的人,是秦九韶。
若是秦九韶,此時必會說「我不必與世間庸才相處」。
劉整不同,他的傲氣不像秦九韶那樣流於表面,他更深刻,傲是刻進骨子裡。
他本就是惹人討厭,也被各國猜忌,這點他自己也知道,所以顯得尤為孤獨。
沉默了一會之後,劉整才道:「我落在你手裡,無甚可說的。你既認為降服不了我,要殺便殺,到時我兒……」
「不必虛言試探,我不會用你,因為你沒有信念。」
「我未打算為你效命,你本也不敢……」
李瑕回過頭,用眼神打斷了劉整的話。
「回答我一個問題吧。」他像是想認真與劉整探討,問道:「你覺得,人活於世,沒有一個『國』,行嗎?」
第七百四十八章 國
「國?」
劉整反問一聲,語氣頗為不屑。
之後,他抬起自己的手掌看了一眼,愈發顯得孤傲,道:「我有滅國之能,我本該如王翦,滅燕、趙,滅楚國;該如楊素,揚旌江表,平定南陳;該如蘇定方,前後滅三國,皆生擒其主……我當如這些名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