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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顯然也不是正式的師徒關係。
若說起來,想必王應麟也是不認的,他的門生多的是如聞雲孫這般的飽學之士。至於趙衿這個小公主,肚子裡沒點墨水,終日便是蹴鞠、鬥蛐蛐……
「你還不知道我嗎,看到書就頭疼。」趙衿也有自知之明。
再想到當年臨安舊事,已恍然如夢一般遙遠。
閻容聞言便笑,宋雖允女子讀書,但她也是看到書就頭疼。
之後她便沒就著這事多說,方才也不過是因李瑕此時正在見王應麟,想到了便提上一嘴。
……
李瑕覺得,招攬名儒有時候就像是追求女子。比如對待李冶,一開始他也需要花心思哄著,直到相處久了,君臣之間有了默契才免了這些禮賢下士的作態。
此時面對王應麟、周密這樣的名儒亦然,但虛偽了許多。
說是久仰二人的文章詩賦,其實李瑕是今日才大概翻了翻二人的著作。
他看了王應麟所撰的《玉海》,知道這是當世的科舉教科書,凡科舉士子幾乎都讀過,由此可見王應麟的聲望。
至於周密的詞,盛名與當世,時人稱之「流麗鍾情,春融雪盪,翹然稱其材大夫也」……但在李瑕眼裡,只覺得不如李白、蘇東坡。
當然,這是他不懂詞,而不是周密的詞真的一般。
李瑕面對這些士大夫也是如此,他看不懂世人敬仰的這些名儒好在哪裡。就像一個鄉下漢看到一壺價值連城的名茶,知道它名貴,但灌下去也只是解渴。
他需要解渴。
剛剛稱帝,李瑕需要王應麟、周密在士人中的聲望……
「昨日江陵慘遭兵禍,城中學子無知,因親朋喪命亂了分寸,出言不遜,還請唐皇莫怪。」
見禮之後,周密很快便提出了請求。
就那些年少不經事的士子在府學裡說的話史俊都聽到了,也絕計瞞不過輿情司的耳目。他只好出面為他們說情。
這也是他與王應麟不得不來見李瑕的原因。
李瑕道:「是朕未能保護好江陵百姓,斷不至於計較幾句誹謗,兩位先生可放心。」
其實也沒什麼好矯情的,承認江陵百姓遭了殃是自己的錯,也就是這麼一句話的事。
「唐皇恢弘大度,外臣代江陵學子與百姓謝恩。」王應麟、周密連忙拜謝。
「何必再稱『外臣』?」李瑕直截了當道:「關中久處於胡虜治下,學術凋敝,朕想請深寧公為朕領國子監兼國史館編修,以濟關中之學,不知深寧公意下如何?」
王應麟連忙又行了一禮,客客氣氣道:「外臣多謝唐皇厚愛,只是外臣一生久受大宋國恩,萬不敢辜負。」
若還是用追求女子為類比,李瑕招攬這二人時顯然不夠有耐心,才初見沒多久,給了對方一個禮物便直白地表態。
之後再問周密,同樣還是被拒絕了。
李瑕便意識到是自己沒有耐心了,遂愈發擺出了禮賢下士的姿態,笑容和煦,道:「既如此,朕初登大寶,關於如何治國,欲請教深寧公與草窗公,不知可否?」
相比於用高官厚祿來吸引對方,談治國的理念,才是與這些胸懷天下的學者交流的正理。
真正的高才,更多想要的是施展才華經世濟民的機會。
這次兩人的態度便有了不同,行禮道:「外臣一定知無不言。」
然而,下一刻卻有近侍匆匆上前,對李瑕低聲稟報了一句。
「陛下,陸將軍回來了,稱有緊急軍情要奏。」
李瑕毫不猶豫,向王應麟、周密道:「朕臨時有軍務處置,改日再叨擾兩位先生。」
相比於這兩位名儒,他更在意的確實還是軍務。
且用了「叨擾」二字,自認為已十分禮賢下士了。
「外臣告退。」
王應麟、周密由人領著退出了署衙,一路走得遠了,周密四下一看,卻是搖了搖頭。
「史子龐稱之為仁君,深寧公以為如何?」
王應麟嘆惜一聲,道:「江陵慘遭兵禍,死傷無數。換得他一句『朕未能保護好江陵百姓』,輕描淡寫,輕描淡寫……這世道,為君為王者,幾人心憐百姓?」
第一千零五十章 規範的皇帝
陸小酉大步如流星,趕至大堂。
他這種跟隨李瑕很久的將領,反而不像外臣見李瑕時那麼有禮數,只是一抱拳,馬上便稟報起來。
「陛下,末將率部追擊阿里海牙至天柱山,卻見荊門軍放元軍過境,反而阻攔末將。因末將僅有千餘騎,不敢與宋軍交戰……」
「你事先遣快馬告知過荊門軍了?」
「是。」陸小酉頗為氣憤,道:「依末將看,宋軍與元軍有所勾結,怕是前腳議和後腳便反悔,欲害陛下,因此連忙趕回來報。」
李瑕起身踱了兩步,似有些意外,又似不出所料。
一轉頭,見陸小酉胸膛起伏,顯然是氣得不行,李瑕反而輕笑了一下。
「不是宋廷想反悔,你換一個角度想,如果今日是忽必烈在鄂州。我們想要穿過宋境去殲滅忽必烈,你覺得宋廷會不會攔我們?」
「他們攔不住我們。」
「他們同樣攔不住元軍。」李瑕道:「你看,宋廷對我,對忽必烈都是一樣的。」
「可是……」陸小酉道,「可是忽必烈是外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