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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似道頭也不回。
就像是這次的賭局都還沒開場,他做好了一切應對,還在搓著手準備,卻因為出老千被趕下場了。
他們要換個人與李瑕賭,由他們去丟臉……
第八百三十九章 後盾
「希望他去職還鄉之日,也能這般痛快灑脫。」
都堂上的官員們散去,有人搬來凳子,葉夢鼎緩緩坐下,如此感慨了一句。
留下的幾位重臣都知道這句話里的「他」指的是誰。
王爚嘆惜道:「看來他真的是不打算管了?」
「還如何管?明眼人都能看出李瑕的幾封奏摺是在試探朝廷反應,很快便要割據自立,他已有諸侯之實,不是安祿山,而是曹操。」
「李瑕比曹操還遠不足。」
「是不如曹操,李瑕手裡沒有漢獻帝,漢獻帝在賈似道手裡。」
堂上氣氛一滯,諸人大驚,紛紛轉頭看向大理少卿家鉉翁。
家鉉翁身高體闊,相貌奇偉,威嚴儒雅,時年雖已五十歲,卻依舊是心直口快的性格。
他是眉州人,並不討厭守蜀的李瑕,但忠於大宋社稷,也容不得叛逆。
反正他毫無私心,想說什麼都沒顧忌。
此時眼見諸人目光看來,家鉉翁把頭一仰,道:「都看我做甚?將官家比作漢獻帝不妥?那據實而言,官家不如漢獻帝遠矣!」
換作別人敢說這種大逆不道的話,必要完蛋。
但這裡哪一個不是名望大到連賈似道都動不了的?家鉉翁官聲好,政譽翕然,諸人只當沒聽到這些話。
葉夢鼎沉吟片刻,整理了被打亂的思緒,開口道:「老夫是說……李瑕遠在長安,他要割據自立,且已有其實,我們阻止不了。賈似道正是看明了這點,才如此乾脆地放手不管。」
「說是我們攔著他,其實他並未決心出兵罷了。」馬廷鸞道,「倒顯得我們是一群蠢材。」
「平時獨攬朝綱,真遇到事了卻撂挑子不管。」
「他敗給李瑕不是一次兩次,沒有把握。」
「無能之輩。」
「此事歸根結底壞在賈似道派遣孫虎臣攻夔門,卻錯過了最好的時機。」
「江陵變亂,或應證實賈似道謀反之罪,或該追咎他用人不當之罪,今日反倒讓他咆哮一通、把國事一推,就算了嗎?」
「否則如何?」馬廷鸞道:「我等追咎得了賈似道嗎?」
「追咎不了,我等文臣不過是群廢物,連官家不上朝我等都沒辦法。」
「夠了!國事至此,再罵又有何益?!」
馬廷鸞點點頭,道:「都別再冷嘲熱諷了,談看法吧……我不贊成出兵,尤其是由賈似道設都督府、調度天下兵馬,不論是否李瑕構陷賈似道,舉國之兵權不可專委於外戚。二則,賈似道委任之大將孫虎臣無能至此,再徵發百姓存糧交由此等將帥……」
話到這裡,他搖了搖頭。
葉夢鼎問道:「可不趁現在奪回川蜀,往後如何還有機會?」
翰林學士徐經孫譏道:「待到公田法、打算法功成,大宋國力鼎盛,自有機會。」
「也不會沒機會,蒙軍早晚還要攻打李瑕。」
「唉,莫再譏諷了。」
「不是譏諷,蒙軍……」
「咳咳。」
葉夢鼎聽不下去,以手撫額。
「不論往後有無機會。」家鉉翁朝天拱手,又道:「有『聖明』天子坐堂,豈能委兵權於外戚?」
他一開口,堂上氣氛又是一滯。
哪怕賈似道沒想謀反,就現在這個官家在位,誰敢答允賈似道調度舉國兵馬?
別的不說,官家一副隨時可能因酒色駕崩的樣子,到時真的是權臣行廢立之事了,誰擔得起。
諸人息了聲。
「我的看法是能不開戰儘量不開戰。」最後還是馬廷鸞開口,把話題扯回了正題上,道:「自興昌七年李瑕任蜀帥,迄今不過第五個年頭。在川蜀猶根基不深,我等還須以聯絡蜀地心向社稷的官員為主,如何?」
說罷,馬廷鸞看向江萬里,問道:「古心公以為如何?」
江萬里從頭到尾還未開口過,眼神中透著無奈。
國事到了這一步,不管換作誰、不管說什麼,都顯得無能。
但總歸還要盡力挽回。
「我確實有些門生故舊在川蜀為官,我與他們聯絡吧。另外,也再勸勸李瑕吧。」
江萬里話說到這裡,眼中愈發苦澀。
偏也有些官員連連頜首,顯得十分天真。
「江相公所言甚是,李瑕若不反,我大宋眼下這局勢可謂有中興之勢……」
馬廷鸞聽得這「中興」二字,忽然感到一陣莫名心酸,轉過頭去,長嘆了一聲。
接下來,諸人各自表態能聯絡到哪些川陝官員,商議如何以聲勢阻止李瑕反叛。
議到這裡,老臣們都顯得心力交瘁,但總歸是拿出了主張。
「那就請諸位協力,各自去聯絡吧。」
正要散去,家鉉翁卻又問道:「倘若李瑕決意裂土自立,而蜀地官員未能阻止,我等如何?」
許久,見無人回答,家鉉翁道:「若有叛亂而不平,國將不國。既不敢專委兵權於賈似道,請官家御駕親征,如何?」
許久,才有人應道:「說些氣話,於國事何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