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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將軍,快撤回來……」
蒙軍大喊著,拋出箭矢,掩護敢死隊撤退。
張弘綱感動不已,拉住張禧便走。
「父親!漠南王命你活下去!」
「攔住他們!」宋軍將士大喊。
張弘綱回過頭,遠遠看到高達。
他猛地將手中的長矛擲去。
「走!」
……
高達正擔心蒙軍要殺向城門,已提前攔截。
蒙軍卻突然撤了,他只好折回身,想要留下對方,卻忽聽破風聲傳來。
高達連忙就地一滾,躲過那激射而來的長矛。
再一起身,只見張家父子已被蒙軍擁下了城頭……
……
「等等再說,先去迎勇士。」
忽必烈見重傷的張禧已退出鄂州城,下瞭望台,親自迎了過去。
一眾文臣武將連忙跟上。
其中不少人輕聲交談起來。
「大汗真死了?」
「噓。漠南王真雄主也,此時尚且先顧將士。」
「……」
張柔大步跟在忽必烈身後,待看到那血淋淋的張禧,忙大喝道:「張德穆,你不許死!沒看到漠南王不顧緊要軍情也要你活下去嗎?!」
忽必烈上前一探,見張禧如此傷重,沉聲喝道:「快取『麒麟竭』來!」
「漠南王,麒麟竭已不多,如果……」
「去取!」
這麒麟竭乃滇南之神藥,樹幹中有脂液凝紅如血,俱活血之奇效。
忽必烈南征大理時得到了幾副,如今軍中已所剩無幾。
此時張弘綱一聽,連忙跪倒大哭,叩謝恩典。
忽必烈沒有馬上離開,只是站在張禧身旁,似沉思著什麼,如同一座靜默的神像。
直到親眼看著張禧服用了麒麟竭,又被放進了剛宰的牛腹之中,他方才開口。
「繼續說,說你帶來的噩耗。」
「……」
良久,忽必烈問道:「本王最敬佩的兄長、天地間最尊貴的大汗,在去年十一月初長生天就帶走了他……可為什麼你們現在才到?」
「小人跟著史天澤元帥退出漢中之後,就受命給漠南王報信,繞過襄陽時被宋軍發現了。」
「襄陽?當時襄陽……又是高達?」
張文謙上前一步問道,臉色有些疑惑起來。
「是。」
張文謙沉吟道:「他為何到得這般快……唔,你繼續說吧。」
「等小人趕到淮河,漠南王已渡河了,此時,劉黑馬元帥的信使也到了。」
這些信使竟還不是同一撥。
另一人已上前,道:「漠南王,小人是陝西劉黑馬元帥麾下,奉命來報信。」
「說。」
「劍門關已經丟了,利州……」
「……」
張柔已漸漸相信這些都是真的。
若是編的,反而不會有這般離譜之事,沒人敢這麼編……
忽然,他再次愣住。
因一個熟悉的名字傳進他耳朵里。
李瑕?
張柔恍然以為自己聽錯了。
但信使的聲音還是真真切切地傳過來。
「劉帥認為,宋人在川蜀的防禦,全都是李瑕在布置……」
「史帥也這樣認為,釣魚城一戰時,李瑕……」
張柔已失了神。
耳邊的聲音越來越遠。
他腦海中,仿佛聽到了張弘道的聲音。
「父親,李瑕不除,早晚必是大患啊!」
「父親,非孩兒無能,李瑕……」
忽然,響起的又成了張文靜的聲音。
「父親此事做的不妥,若讓女兒來辦,或許已為張家覓得一個奇才……」
「父親且等著瞧吧,他早晚必讓你刮目相看……」
張柔搖了搖頭,驅散腦中的念頭。
此時西面鄂州城上的殺喊停息下來,宋軍歡呼著迎了援軍入城。而北面的長江水還在奔流不息。
於是,一首詞又不自覺得從心頭泛起。
那是一首初聽時帶給他無比憤怒,此時卻完全打到了他的心底的詞。
「滾滾長江東逝水。」
「浪花淘盡英雄。」
「是非成敗轉頭空……」
……
「近日,總想到李瑕殺簡章時留的那首詞啊。」
次日,郝經嘆息著,撫須道:「大汗英雄蓋世,竟就這般……是非成敗轉頭空,誰又說的清呢?」
張柔沒說話,他已在營中枯坐了許久,似乎受到了莫大的打擊。
郝經又道:「大帥切莫如此失態,萬一讓漠南王以為你是……」
張柔回過神來,問道:「漠南王是何意?是否退兵?」
「如此大事,消息又如此倉促,難分真偽,豈可輕易定奪?」
「那這鄂州?」
郝經道:「今日漠南王問了我一句話……是該先取圈養的家禽犒賞將士?還是先獵野獸於漠北?」
張柔明白了,點點頭,道:「我今夜便破鄂州城。」
郝經起身,道:「請大帥打起精神,再去見漠南王為妥。」
張柔送他出了帳篷,獨站在營邊,揉了揉臉。
「唉。」
「父親。」張弘彥走來,臉色有些難看。
「何事?」
「孩兒想不通,真是想不通……」